和赵西官一起时运气不好。

宋思悟醒来时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只看见赵西官撑在床边抽烟，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又一个烟圈。

“擦，赵西官你不穿衣服啊？”

宋思悟醒来头痛，一睁眼就看到他高大修长的身躯和八块腹肌，皮肤上布满青青紫紫和抓痕。

他缩回被窝闭上眼，软绵绵的人一下子清醒了。

“起来。”

赵西官拉开被子，揪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拎了出来，他闭着眼装成无辜的样子，心里打鼓似的。

我昨天晚上干什么了，不是今晚要去喝酒聚会吗，怎么跑到了赵西官家里。

怎么他身上全是伤痕，怎么他的睡衣我穿在身上，怎么他的脸色这么臭。

这情况不太妙啊。

宋思悟想，完蛋了，想多了就变成真的了。

从高中开始，准确来说喜欢他开始，他就一直梦见赵西官跟他告白。

两个人一拍即合干柴烈火的激动得很。

梦里的赵西官一点儿也不克制，咬着他的嘴唇弄得他很痛。

包括努力学习，包括填报志愿，包括考一个学校一个专业全都是他一手操作的结果。

除了在赵显生那个小孩儿面前端了一把，说自己“什么也没做”以外，其他人问他都实话实说。

居然连口嗨也要被惩罚吗。

他捂着脸，恨自己品行不端、思想不干净把赵西官拉下水了。

他心在流泪，以后怎么和他相处啊、他会不会恨我。

虽然被按在床上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他羞得脸在滴血，还是抓紧床单一声不吭。

现在情况已经这么明显了…也不能装成什么都没发生。

宋思悟想清楚后猛地抬头，看着赵西官黝黑的眼睛道：

“对不起，昨晚是我喝多了，不过我喜欢你是真的，我会对你负责的。”

赵西官眼底暗淡，语气也淡淡的。

他说：“算了吧。”

宋思悟至今都不记得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也不记得当时难受到崩溃、抓着被单一阵一阵的发抖。

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说喜欢他。

但他确确实实因为这话开心了，也因为这话心头一动。

赵西官强忍住把他嘴堵住再捆在床上的欲望，眼睛通红，脸侧在一边不再看他恳求的神情。

之后的日子宋思悟对他客气了很多，甚至没有底线的答应他的要求，随叫随到像养的一只小狗。

直到后来时间作怪，宋思悟淡忘这事儿后又跟他开开心心地勾肩搭背了。

只有赵西官温柔体面的外表下藏着一根刺。

宋思悟偷偷走过来，把饭放在他面前，一溜烟儿跑远了。

赵西官攥紧这支笔，钢笔一顿，笔尖就被压弯，在纸上留下一个墨点。

纸上只写了一个英文单词，tender。

藏得太好了，这些年把自己都骗过去了。

赵西官脱了力气靠在椅背上，他无声的笑笑，扬头看向冷冰冰的天花板，若有所思。

一年后，新月小区，三楼。

赵西官还是抱着他走的楼梯。

宋思悟的手臂勾着他的脖颈儿，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闭眼小憩。

这条路的气味有点熟悉，他走过、或者梦里走过吧。

宋思悟被稳稳抱着，熟悉的皂香和温暖的怀抱，混着酒后后劲让他唇角勾着，心安理得的睡着了。

他浑身的重量往下一沉，快掉地上了，赵西官轻轻一颠。

“宋思悟，起来，去洗洗再睡。”

赵西官把他放在客厅旋转椅上，把他推到了浴室门前。

水流已经放满整个浴缸，整间屋子布满了朦胧的水汽。

宋思悟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光着脚进去了。

他累得不行，手脚抬不起来，只好粗暴的扯着裤子。

回头看赵西官还没有离开，招了招手示意让他来帮忙。

浴室的门啪嗒关上了。

宋思悟觉得无趣，一脚踏入浴缸里，全身泡在温热的水里，他感觉自己被泡化了，醉意又翻上头来。

赵西官就这么不喜欢我啊，都那么明显的暗示他了还站在门口无动于衷。

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呢，明明我长得不错成绩不错，和他样样相配的，没感觉吗？

没感觉。

宋思悟脑袋埋进水里，眼泪流进一池水里看也看不见，他只觉得很难过。

眼睛周围流出冰冰凉凉的、冬天也见不到的雪。

喜欢他的第四个年头，还不算无药可救。

赵西官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抽烟，眼前一片黑暗，只有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照在他直接分明的双手上。

在饭桌上留着宋思悟的手机，客厅柜子里一打开全是动刑的工具。

麻绳、手铐、眼罩和吊环应有尽有，在卧室的墙上挂了一只马鞭作点缀，刚刚也被取下来了。

冷冷的灯光他也换成了暖色调明亮的、家居的，厨房除了菜刀和小刀其他一律收下去了。

除了铺满卧室的地毯和客厅中间的那块羊毛毯没有撤，其他无关的东西都撤下去了，看起来又温暖又宜居。

只看布置，会觉得这家主人一定是个热情温柔的人。

赵西官把烟掐灭，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家的陈设，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他走到浴室门前敲了敲，问里面的人洗好了吗，却听不到一点儿回应。

他拉开门透过厚厚的水雾一看，宋思悟靠在浴缸的边缘发呆，整个人泡得像煮熟的虾米。

“哈。”

他气笑了，握着他的肩膀就把他提起来，给他擦好穿衣服，期间宋思悟只低头看着他，乖乖地一动不动。

他真的觉得自己疯了。

“你睡这里，我去睡沙发。”

赵西官忍无可忍，把他放在被窝里面转头就走。

没想到他光着脚跟了出来，一把抓住赵西官的手。

“赵西官，”宋思悟红着眼喊他的名字，气还没有喘匀。

“喜欢你这么久了，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你爱我吧，你爱我的话，我就把酒戒了。”

“你知道我这个人喜欢喝酒、喜欢得要命，喜欢得一天不喝过不下去。

我还经常和三五个朋友一起出去，最后结局一定是喝个烂醉还让你来接我回去。”

“我喜欢喝酒，”他声音哽咽。

“但那东西比不上你，为了你，我愿意。”

宋思悟边说边笑边承诺，笑到最后还是忍不住流泪。

他想自己现在一定很丑很难看，但如果赵西官因为这个拒绝他的话，他真的不会甘心。

真的会一遍一遍的求他。

可现实往往不如他所想，一阵沉默之后，赵西官松开拳头，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

“戒了吧，就当为了自己。”

宋思悟咬着牙擦了一把眼泪，恶狠狠地拽过他的手，用了很大力气把他板开。

赵西官的手掌上全是指甲的掐痕，有些破了皮渗出了刺眼的猩红血丝，在干净的手掌上面触目惊心。

而他站在他面前，被发现了也装成个没事人。

宋思悟愣愣的，抬头明媚的笑开，湿着眼眶俯身亲吻他的手掌，泪水滴在地上。

他想问他是不是有感觉，是不是也舍不得。

赵西官抽回手。

宋思悟紧紧的抓住他，颤抖着躬着身，身体不受控制的、一点一点的下沉，无力的跪在地上。

跪在他脚边的人声音沙哑，早就没了平常的骄傲。

他想问眼前这个人，是不是爱我，是不是拒绝我你也难受，是不是受伤的伤痕就是证据，如果我没有发现是不是又要瞒着我好久。

可宋思悟太累了。

他跪在地上起不来，像个失败者那样几乎贴在了地板上，拉着他的手就像紧紧拉住最后一根稻草。

宋思悟喃喃道：

……

“我会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