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扭动着柔若无骨的腰肢款款上前，对着楚亦清和灵瑶又是一拜，“我看就不必劳烦圣尊他老人家了吧，我们妖族的荒诞戏俗气得很，别污了圣尊的眼……”

她一脸纠结地扫了一眼自己的同伴们，又转过头看了看那八个嫁妆箱子，咬咬牙决心放个大招，“我想了想，劳姑娘大驾为我们清扫斟酒，只请姑娘看出荒诞戏委实是拿不出手。”

白狐不敢用自己那些宝贝去贴楚亦清的冷脸，于是转而去攻略灵瑶。

她一挥衣袖，将那珠光灵气四溢的八个大箱子整整齐齐地推送至灵瑶身前。

被灿若朝霞的灵光扑了一脸的灵瑶吓了一跳，你这嫁妆推我跟前是要干嘛？

灵瑶眼皮子跳了跳。

“姑娘瞧瞧，这些都是我这些年攒下的天材灵宝并一些得用的法器，箱子底层还有一些中品灵石，若姑娘还瞧得上眼，便都赠与姑娘了，权当咱们相识一场的缘分！”

“咳咳咳……”没有任何灵石来源，乾坤袋中的灵石用一块少一块的灵瑶被这突如其来的财运大大地呛到了。

白狐扭捏着扫了一眼楚亦清依旧冷淡的神色，一脸谄媚地继续说道：“只求少尊看在咱们同小姑娘相识一场且处得还不错的份上，速速放我们回归幻荡山……您看可好？”

灵瑶目光干涩地看着这一地装满各种宝物的箱子，倒也不用这么客气吧？

她仰起头看了看楚亦清，后者正用居高临下的眼光淡漠地打量着那几个箱子，灵瑶眨眨眼，这怎么看起来还颇为嫌弃的样子。

静默半晌，楚亦清才轻飘飘地瞥了一眼白狐，他倨傲地冲白狐挥了一下手。

白狐顿时松了一口气，成了。

秘境外，眼巴巴等在幻影殿的古梦来靠在太子身上，泪珠默默地一颗颗滴在衣襟上。

正难过着，“轰”地一声，又是一阵微颤，一阵血色烟雾后，楚亦清带着灵瑶现身在了幻影殿的大殿中央。

伴随着一声轻响，苍夏秘境的令牌也掉落在地面上，显示秘境已关闭。

古梦来一个猛子蹦了起来，大哭着扑过去抱住了灵瑶，两人哭作一团。

太子和萧然也终于放松了下来，走过去拍拍楚亦清的肩膀。

虚惊一场这四个字有多美好，几人今日算是刻骨铭心地体会到了。

同样激动得热泪盈眶的，还有一直守在阵法旁的惠善，他不顾仙师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道：“保住小命了……”

三日后，灵瑶体咒共修的身份在聚灵宫正式入籍造册，有了作为共修弟子能够自由出入各个典籍密室的特权。

楚亦清几人在王都最好的酒楼飞倾楼为灵瑶庆祝。

古梦来晃动着手中的蜜杏汁，待杯中的灵气变得浓郁后一口饮下，她眯起眼满足地叹道：“飞倾楼的蜜杏汁真是怎么都喝不腻！”

“梦来你喜欢就多喝点，不够了咱们再要一壶。”灵瑶豪气地说道。

楚亦清眉眼含笑地看向灵瑶：“真想不到我们的小灵瑶因祸得福，入了一趟秘境后，出来就成了小财主了！都能请师兄们来飞倾楼了！”

古梦来抢着问道：“对呀阿瑶，你说那大狐妖怎么舍得将那么多宝贝拿出来赠与你啊？你到底抓住她什么把柄了？”

灵瑶饮下一杯蜜杏汁，用小帕子擦擦嘴角说道：“我睡觉时她大言不惭妄图当咱们的师母，被大师兄给听到了。”

“噗——”萧然没忍住喷出一口酒，反应极快的楚亦清一脸淡定地用玉骨扇悉数扇了回去。

萧然抹着被扇了一脸的酒，笑得浑身发颤：“好有种的妖，吹最有水平的牛，做最野的梦！啧啧……连咱们圣尊都敢惦记，她怎么不惦记仙王呢！”

“去去去，给谁找小娘呢，下次让她惦记你！”古梦来拿起一只鸡腿塞进了萧然嘴里。

“嘶——”太子瞪了梦来一眼，“瞎说什么呢！”

他执起酒壶为楚亦清斟了一杯酒，一脸了然道：“我说你怎么一反常态地放过了那六只大妖，原以为是看在小五毫发无伤的份上，你大发慈悲高抬贵手了呢，不想竟是因为她奉上了那许多宝物，哈哈哈！”

楚亦清带着一脸笑意跟太子和萧然碰了碰杯，满面春风地回道：“我可什么都没说，是她自己腿软主动交了出来，只求速速回幻荡山，左右他们都是等着渡化戾气后放归的妖兽，我何不顺水推舟满足了她呢！正好还能给咱们小五攒些身家，日后修炼也顺当些。”

萧然大笑几声说道：“换我我也痛快献宝了，那是什么疯言疯语，肖想师母的位置，让圣尊知道了怕是骨灰都要给她扬了！”

灵瑶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大师兄，你说我们就这么收下了那白狐积攒下的全部家当，会不会不太好，要不要上交给执事殿的仙师啊？”

平白无故发了横财的灵瑶到底不踏实。

楚亦清用扇骨轻轻敲了一下灵瑶的脑袋，清澈温润的眸子里满是柔和笑意：“那几箱子东西，不都是她这几百年来，从那些前去幻荡山寻机缘的仙族子民身上搜刮来的吗，现下被聚灵宫收缴了，很是合理。”

他轻轻摇着玉骨扇，不甚在意地对灵瑶说道：“学宫哪里能缺这些东西，还不如你自己留着今后修炼用，双术共修，要用到的花费可是不少呢，你现下还接不了学宫外派的任务，挣不来灵石，这笔意外之财来得正好！”

见灵瑶还有些不能心安理得的样子，楚亦清看看四周压低了音量说道：“学宫出了送错试炼场这样的岔子，还不得给咱们小师妹一笔压惊费吗？”

萧然禁不住酸溜溜地说道：“我发现咱们小五是有颇有些气运的，每次都能因祸得福！我最近也缺灵石呢，要不也多往幻影殿跑跑，看看惠善仙师还会不会酒后误事，好让我也找找有没有发横财的机会！”

“你可饶了他吧！”太子轻笑一声，“惠善仙师被圣尊罚了一大笔灵石，现在每个前去试练的弟子，都要等他小心翼翼地将令牌检查个七八遍后才给放行，他这次可被吓得不轻，你怕是找不到这样的机会了。”

“那现在呢？那六只大妖都被送走了吗？”古梦来问道。

“是呀，听说第二日就有别的仙师座下的弟子前去试练，渡化干净他们的戾气后就如愿将他们遣回幻荡山了。”灵瑶晃着小腿回答道。

萧然笑嘻嘻地冲着灵瑶晃了晃酒杯说：“既然我们的小师妹现在成了小财主了，以后这醉花枝我们是不是常常能喝到了？”

“那当然啦！只要剩下这几个月的学宫清扫三师兄你帮我完成，包你每日都能喝到醉花枝哦！”

“哦，那算了，其实我也没有那么爱喝酒的……”

几人开开心心地在酒楼中吃吃喝喝聊了个痛快，快日落时才起身回宫。

太子带着梦来坐着銮驾回了王宫。

金乌西坠，凉风柔媚，他们三个都不想御剑，只一边说笑一边晃悠着往聚灵宫走去。

回去的路上恰巧要经过夏荣将军的仙府，几人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萧然略带迟疑地开口说道：“那日师尊去参加仙庭大审回来后，得知小五安然无恙，便不再理会宫内其他事务，晚间更是一言不发地回了怀德殿将自己关了起来，师兄你说，师尊他是不是也难以接受竟是夏荣将军勾结了魔族造下那场妖祸？”

楚亦清沉默了片刻，微微皱了皱眉，叹息着说道：“师尊他从前与夏荣将军算是同门手足，如今夏荣将军被定了罪，他必然为之痛心，就连我也难以相信夏荣将军竟会背叛仙界投靠魔界。”

话音刚落，夏氏仙府的大门被轻轻打开，里面走出几个粗布短衣打扮的妇人并几个半大孩子。

三人仔细一看，那竟是夏荣将军的夫人带着夏青郡主兄妹及剩下的家眷，各自背着一个小包袱，一脸麻木地走了出来。

他们都微垂着头，一行十几人皆默默无言，只管低头走路，像是生怕被别人看到，也怕自己看到别人。

灵瑶看到了搀扶着将军夫人的夏青郡主，她穿着一身墨绿色粗布衣裙，一根浅碧色发带将一头乌黑发丝尽数绾了起来低垂在身后，衣着素淡得连学宫里的小婢女都不如。

仅仅几日光景，从前那个娇纵跋扈的郡主便如春日桃花，短暂绚烂一季便坠落枝头。

似是觉察到灵瑶的目光，夏青郡主若有所感地抬起头，直直撞上了灵瑶的视线。

十一岁的夏青郡主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她怔愣片刻，侧头对着将军夫人耳语片刻后便从对面跑了过来。

夏青对着楚亦清盈盈一拜，温声开口：“见过少尊。”

楚亦清点了点头，语带关心地问道：“你们这是去做什么？”

夏青微抿着嘴唇，垂下眼眸说：“是要去都城内的灵马司租些马匹。”

楚亦清不解地问她：“怎么这个时辰出门？何不明日一早再去？”

“娘亲说我们全家现在落了奴籍，不便见故人，还是趁夜出发的好，也好早日赶上父亲的脚程，不至于让他一人在北雁关孤寂落寞。”

大审的当日，夏荣被定了罪后，一家子便都被落了奴籍，夏荣本人更是直接被发配去了北雁关外城，接替灵瑶的娘亲白兰，成为了新一任的守城将。

对于这个结果，王都众人都道仙王仁慈，看在魔族最后也未能得逞的份上，顾念着旧情，没真的要了夏荣的性命，发送去北雁关做守城将已是对他网开一面了。

毕竟身为从前的仙界大将，勾结魔族这么严重的罪行，就是剖了他的灵核他也无话可说。

夏青抬头看看楚亦清和萧然，略带犹豫地说道：“少尊，今日一别后，此生怕是不会再回王都了，我想单独和灵瑶说几句话，可以吗？”

灵瑶一言不发地看着夏青，并未开口。

楚亦清看着和从前判若两人的夏青，轻点了下头，和萧然一道，向前走出了十余步，立在街边等着灵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