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早上好，实习调查员鄢零。现在是星历第五纪元139年9月21号早上七点三十分，晴天。请在九点准时抵达破晓市大学实验教学楼102号全息投影教室，届时您将开始接受入职理论培训。”

“祝您度过愉快的一天。”

人工智能的声音响起时，鄢零已经醒来好一会儿了。她坐在床上，目光投向另外三张床。

空的，没有人。

昨天下午后勤部的单云霞来过一趟。

她身后跟着携带生活用品的机器人，遗憾地向鄢零表示，未来的一个月内，鄢零只能一个人住。

“他们都被淘汰了。”单云霞捧脸惋惜道，“调查局的筛选可是特别严苛的哦。”

“筛选？”

在接到入职邀请后，她似乎没有参加过什么筛选考核。

没有多做解释，单云霞让机器人把生活用品摆好，又想起什么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神秘兮兮地塞到鄢零手里。

“尖吻蝮让我交给你的。”

塞进手里时是背面，鄢零翻过来一看。

竟然是调查局正式员工的饭卡！

而且是外勤部的专属黑卡。

转正后，不同部门的员工每月会有不同有限次数的免费餐，但外勤部、医疗部、善后部以及科研部的成员拥有无限次数的免费餐。

当然，免费次数只对加工餐品的窗口有效。

不过四大部门还有一张额外的黑卡。

黑卡的福利是每个月十次免费天然食品，次数可累计。

尖吻蝮送给鄢零的，便是他的黑卡。

“我偷偷查过了，里面的额度还有一千三百四十次。尖吻蝮十一年前正式加入调查局，至今只用了十次。假设你一日三餐都吃天然食品，现有的额度还能让你用上四百五十天。”单云霞说。

无功不受禄，鄢零当然是拒绝。

谁知单云霞抢先开口把她的话堵了回去：“他说你还欠星际联邦银行五十万呢！”

鄢零：“……”

尖吻蝮得知她负债，纯属意外。

索菲娅·罗德兰曾支付给她一百五十万作为保镖的报酬，可报酬入账不到十秒，星际联邦银行便以偿还助学贷款为由把钱划走了。

估计是怕她有钱不还赖账吧。

当时鄢零还在来调查局的悬浮车上，钱被转走后光脑有提示音，坐在前头开车的尖吻蝮听得一清二楚。

“麻烦你替我谢谢他。”鄢零收下黑卡，心底琢磨着以后再找机会把这份恩情还回去。

随后又向单云霞要了份今年实习生的名单。

时隔一晚，鄢零一面吃早餐，一面查看手头的这份名单。

她倒不是想提前摸清其他实习生的底细，不过单纯想着里头指不定有认识的人呢？

如果真有熟人，岂不是能顺藤摸瓜唤醒原主记忆？

将名单一遍过完，鄢零陷入沉思。

好消息：确实有熟人。

坏消息：是默里·佩特鲁斯。

……

早饭过后时间尚且充盈，鄢零趁机在调查局里逛了一圈，发现这栋巨大的建筑有一半藏在地底。

设置在地表之上的部门有后勤部、医疗部等。

而在地表之下，是她暂时没有权限抵达的部门，比如外勤部、科研部。

差不多到九点，鄢零穿过调查局前方的大街，走向对面的破晓市大学。

大学校园如印象中般安静。

在校园机器人的指引下，她踩点进入102号全息投影教室。

教室的座位阶梯式分布，前端已经满了人。

乍一数有二十几名实习生，符合名单上给出的数字。

鄢零不爱热闹，选择坐在最后面。

墙上的数字钟刚跳到九点整，没有响起上课铃声，天花板上的全息投影仪亮起蓝光，在讲台的位置投出逼真的立体人像——

一位四十岁左右的成熟女性。

长发乱如杂草，戴黑框眼镜，厚重的镜片遮不住眼底的淤紫，镜片后的一双异色瞳格外突出。

左眼浅如琥珀，右眼深如黑曜。

“伊莱莎·贝尔。”她如此自我介绍，“阿尔法星破晓市调查局科研部现任部长。”

“我个人身体原因，没法亲自来到现场，只能以这种方式和各位见面，提前说声抱歉。”

“从今天往后的一个月内，我将是你们的理论课老师。”

“你在理论课上的表现，对知识的掌握程度，都将一并计入转正评估之中。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提问，我不怕被打断——”

话至此处，有人举起手：“教授。”

手的主人穿着合身的西装，袖口干净，仪容整洁。

光看那有几分桀骜不驯背影，鄢零便知道提问人是默里·佩特鲁斯。

其他学生里也有人认出他的来，压低嗓音交头接耳。

“听说被罗德兰家的大小姐甩了？”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活该！”

饶是坐在最后面的鄢零，也渐渐能听清这些音量越来越不知收敛的闲言碎语。

这些话在默里·佩特鲁斯听来无疑是振聋发聩。

可他还能维持绅士的镇定，面不改色道：“伊莱莎教授，我想请问您，实习生转正的条件有哪些呢？”

好歹问了个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非议声霎时停止，都在等待回答。

伊莱莎教授说：“这取决于你想转正进入哪个部门。”

随着她的话，空中展开一个树状图。

树干为调查局本体，延伸出去的无数枝干代表旗下的数十个部门。

“医疗部、善后部、科研部，以及外勤部，是调查局的四大部门，入职门槛比较高。”

“如果你的转正目标不是它们，你只需要通过背景调查、理论笔试、实践考核，三项合格即可。”

“若你有鸿鹄之志，想进四大部门之一，则还需要额外满足两个条件。”

“一，成为「觉醒者」。”

“二，通过七贤者其中之一的面试。”

七贤者。

当伊莱莎教授提起这个名词时，鄢零不自觉记起一些相关的知识。

所谓“七贤者”，即阿尔法星的最高权力机构由七个人组成。

七位无一例外都是「觉醒者」，据说他们的异能已经达到普通人所不能及的境界。

但他们被尊称为“贤者”的原因，还得追溯到两百多年前。

那是智能纪元与水瓶纪元的交界期，阿尔法星的“边陲之城”黄昏市爆发了一种名为「梦游症」的怪病，传染性极强，无法通过药物治疗与遏制。

彼时的阿尔法星尚是帝国星的附庸，完全没有能力对付这种不知来历的疾病。

在向其他行星求助无果的情况下，当时的七个掌权人痛定思痛，决定采取雷霆手段，用武力强行解决「梦游症」后，对阿尔法星展开改革。

这次决策，史称“救世改革”。

最终结果如何，已摆在眼前。

——阿尔法星在三十年前成功蜕变为六边形战士，稳坐星际联邦的第一把交椅。

因为“救世改革”而被赋予的“贤者”盛名，在历史的长河中延续了两百余年，直至今日为另外七人继承。

思绪跑远了。

鄢零扶额，通过摇头赶跑杂思，让注意力重新急集中。

她就这点最不好。

一旦听到什么关键词，大脑便不自觉开始追溯历史事件。

此时伊莱莎教授已经开始授课了。

第一节课，讲的是实习生们最期待的东西——异能和「觉醒者」。

“异能等级评定体系始于第四纪元，完善于本纪元。”

“第四纪元时，研究人员将异能模糊分级为初等、中等、高等、超凡。”

“完善后有了明确的划分：1级到8级，每两级对应一个模糊分级。譬如异能被评定为1级和2级的「觉醒者」，即为初等，往后以此类推。”

伊莱莎教授每说出一个知识点，空中都会配合投出文字与思维导图。

“目前已知异能等级最高的「觉醒者」——”她故意卖了个关子，“你们知道是谁吗？”

实习生们面面相觑，有人弱弱开口：“七贤者？”

“猜得不错。”伊莱莎教授露出微笑，看起来有些疲惫，“七贤者的平均异能等级是7级。其中有一位达到了8级，触摸到了当前人类的极限。”

在场的或是惊叹，或是羡慕，但更多是惊愕。

人类的极限，那该是什么样的存在！

鄢零莫名联想到医疗部的雪鸮。

“不知道他的异能等级是多少。那种能掌控人的情绪，让人不自觉说出秘密的异能，倘若有朝一日达到巅峰……”

她打了个冷颤。

“果然还是离他远一点吧。要是被问出我是二五仔，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伊莱莎教授的理论课还在继续。

“1级到3级。这个阶段的异能升级得很快。有的人甚至不需要助力，自然发展就能轻松升到3级。”

“大多数人一生最高只能达到中等，最高3级。”

“不用感到失望或自卑，即便是在人才辈出的外勤部，人均异能等级也只有3级。”

有人提问：“假如说，我天赋异禀，自然达到4级呢？”

伊莱莎教授的视线落在那人身上，没有任何动作，眼神却流露出几分审视的意味。

沉默良久。

她说：“恭喜你，你会被科研部抓起来当小白鼠一样研究。”

众人哄堂大笑。

稍等半分钟让笑声平息，伊莱莎教授开启了另一个知识点：“随着等级的提升，异能也会发生到一定的转变。”

“两个方向。”她故意停顿，“笔试一定会考，你们最好划个重点。”

话没说完，不少实习生匆忙打开光脑，十来个透明光屏同步弹出。

鄢零保持原来的坐姿没动，她的记忆力很好，不需要额外做笔记。

“进化型。等级提升，异能效果大幅增强，影响的范围扩大。”

“比如元素型异能，「控水」。1级只能控制一升水，升级到3级就可以能操控一立方的水。”

投影适时放出了一位调查员控制水流的全息影像。

一升水与一立方水的对比过于强烈，先前还在惋惜异能只能升到中级的实习生们，突然觉得倘若真能到3级也很满足了。

众人正看得入迷，伊莱莎教授突然打了个响指，投影应声消失。

伊莱莎教授站在所有人的目光汇集之处，轻描淡写道：“你们之中已经有幸运儿觉醒了，不是吗？”

鄢零全身汗毛竖起。

心跳快如捶鼓，一下比一下重。

“完了，暴露了。”

“真要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了。”

伊莱莎教授环视现场一圈，轻飘飘扫过紧张得手心冒冷汗的鄢零，念出那位幸运儿的名字：

“默里·佩特鲁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