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第五纪元139年10月26日晚8点，阿尔法星首都破晓市，微雨转大暴雨，偶尔有雷暴。

半个小时后，热带鱼与七名队员从调查局出发，乘坐悬浮车赶往破晓市港口。

一队留下待命。

调查局负十层，一队宿舍。

鄢零盘腿坐在床边，窗口的景象与外界同步。

大雨倾盆，雨声如击鼓，每滴都敲进心底，唯有窗台上的仙人球不受影响，越长越圆润。

她手捧普莉希拉·罗德兰的日记，却一个字也读不下去。

盖亚时不时会播报港口任务的进度。

二队抵达港口。

秘密教团的五艘渡轮靠岸。

第一艘渡轮清理完毕。

第二艘渡轮清理完毕。

在第三艘渡轮上发现两名不明人员。

热带鱼下令，蓝鲸和裸海蝶暂时中止搜剿任务，分别追击那两位不速之客……

距离上一次播报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再没有下文。

鄢零此刻说不上平静，也没有很紧张。

野猫和水银的行踪暴露了。

好在现在是深夜暴雨天，野猫必然能逃脱，至于水银……

还是那句老话。

所有可能暴露她真实身份的人，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抹杀。

死亡名单上已经有三个名字了，不介意多一个。

“叩叩。”有人在敲门。

是猎鹰：“还没睡吧，我能进来吗？”

鄢零合上日记，塞进枕头底下，环视一圈检查房间。

先前罗德兰家族送来的资料，都被她搬去了私人仓库里。

私人仓库也属于四大部门成员福利，足有十平米。

仓库和宿舍同层，需要盖亚验证身份后方能开启，进入的通道就在每个人房间的正下方。

确认没有遗漏在外的东西，鄢零说：“请进。”

猎鹰推门而入。

她一身常服，素净的脸庞上五官明艳动人。

公开资料上显示，猎鹰比鄢零大五岁。毕业于破晓市大学，在校期间曾经是人气很高的女装模特，进入调查局后先是在二队呆了一年，随后因表现出色调任进一队成为狙击手。

猎鹰拉开房间里唯一一把椅子，和鄢零面对面坐下。

前模特那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朝前伸到了床底下：“紧张吗？”

鄢零坦诚道：“还行。”

猎鹰没有听信，难得露出微笑：“我第一次出任务，直到结束，手都在抖。虽说每个新人的初次任务都会和队长呆在一块儿，只负责守在外围，可那种紧张感我至今忘不掉。”

“你的第一次任务是什么？”

“唔。”猎鹰的食指正卷着一缕长发，闻言稍怔了下，“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调查局深夜接到报案，一只「使徒」闯进了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说到“便利店”三个字，猎鹰的耳根逐渐泛红，似是想起了什么暧昧的往事。

鄢零抿唇偷笑。

她曾听黑鸦聊八卦。白鹳没进调查局之前，曾在某家便利店当夜班营业员。

深夜突如其来的一场事故，让他与猎鹰在月光的照映下邂逅。

他对她，一见钟情。

因为有了想要守护一生的人，白鹳的「守护」在他们眼神交汇的瞬间觉醒了。

这段美救英雄的佳话，不知道被黑鸦大肆渲染后传了多少遍。

猎鹰清咳两声，撩下几缕头发遮住耳朵：“总之，你不用太紧张。你要记住，我们都是你的战友。”

随后二人又闲扯会儿女生的话题，猎鹰起身离开。

房门刚合上，鄢零的光脑弹出提醒。

［尖吻蝮来电——］

几天没见到面了，她赶紧接通。

尖吻蝮的半身立体影像旋即投射在眼前，看起来精神还不错：“怎么样，不紧张吧？”

她摇头：“一队留在宿舍待命，有差错再出发。不过看现在情况，多半是不用过去了。”

毕竟盖亚已经有整整一小时没有播报前线的战况了。

尖吻蝮那头好像在搬什么东西，立体影像显示出他的呼吸有点喘。

“那什么，我这边搞得差不多了……你想什么时候搬过来都行。”尖吻蝮抬手擦汗，言辞变得闪烁，“不过你要是宿舍住得习惯，不搬也行……”

后半句不过是猜想，但还是让她听出了尖吻蝮难以掩饰的失落。

宿舍挺好，队友也都很好。

不过，她想有个家。

“明晚吧。”

她歪头浅思，又补充一句：“我想吃红烧小排了。”

尖吻蝮笑起来：“成，安排。”

这通电话结束后，房间里又一次只剩暴雨倾盆的声音。

鄢零耐心等待。

一直等到接近十一点时，盖亚那没有情绪起伏的机械声终于响起：

“港口载货已全部回收完毕，任务结束。”

……

第二天醒来，鄢零才从餐桌闲聊上听到昨晚港口任务的细节。

一共五艘渡轮，其中有四艘载人，最大的那艘载货。

船上的秘密教团成员一律被逮捕，目前关押在破晓市安保局的监狱里。

至于盖亚通报里提到的两位不速之客，昨晚蓝鲸和裸海蝶分头追击，又同时失去目标。

根据描述，一个在雨中消失，一个在黑暗中隐身，二队怀疑他们都是「觉醒者」。至于他们是否为教团成员，暂时不能确定，极大可能属于第三方组织。

听到这里，鄢零抿了口牛奶，偷偷呼出压在心口一整晚的那口浊气。

野猫和水银都顺利逃脱了。

也好，现在她可以专心思考怎么干掉叛逃者阿铨了。

恰巧这时，队里消息最灵通的黑鸦却冒出一句：“可是尖吻蝮今早又带着蛇崽们过去了耶——”

鄢零：“？”

她的视线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有的知道，有的和她一样茫然。

队长游隼属于前者。

他往松糕上又挤了一大片蜂蜜，语气平常道：“昨晚的任务结束后出了点小差错，三队和科研小组已经出发去解决了。”

鄢零蹙眉。

他的用词是“解决”，而不是“善后”。

出动的不是善后部的人，而是另一只外勤队，说明港口出现了原定任务之外的、非寻常性的意外情况。

事关尖吻蝮，还有三队的蛇崽们。

鄢零不免担心：“严重吗？”

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游隼递来眼神：“凤凰，早餐过后，跟我去负三层。”

负三层，外勤部专属武器库。

鄢零的心彻底乱了。

不管往哪方面想，她的直觉都在说港口的情况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可身为一队的一员，队长的话便是最高指令，不得违抗。

半小时后，鄢零还是按捺住忧虑与暴脾气，跟随游隼搭电梯前往负三层武器库。

不同的队伍，其武器放置在不同的房间里。

一队的库房比其他队伍的都要宽阔。

没有弹药硝烟的气味，空气与枪械泛出的光泽同样冰冷。

鄢零见到了许多前所未有的武器与装备。

但都是普通武器。

游隼走到最深的墙壁前，将手贴在壁面。

人工智能阿谢姆的嗓音响起：“早上好，游隼。欢迎使用「夸克」武器库。”

声音未落，墙壁上走出一道蓝光，圈出门的形状。

鄢零亲眼见到白墙溶解成液体，液体又渗透进地板，一扇拱门出现了。

拱门后，是另一片宽阔。

空旷之中，是五件置于桌上、被锁在玻璃柜里的「夸克」武器。

黑鸦的手套，猎鹰的狙击枪。

除此之外，还有一对黑白色的手/枪，一把漂亮的匕首，以及公文包大小的手提箱。

阿谢姆说：“凤凰，伊莱莎教授根据你的作战习惯，研制出了几款「夸克」武器，希望你会喜欢。”

话时，一方极大的金属平台在眼前升起，十种不同类型的武器有序排开。

游隼也说：“你随便挑。”

许是心底还惦记着尖吻蝮他们的情况，乍一眼看过去，鄢零竟没选出一把顺眼的。

挑挑拣拣，勉强选了对指虎戴上。

感觉不对，又摘下了。

阿谢姆很热心地询问道：“凤凰，你是觉得这些武器里没有合适你使用的吗？”

鄢零沉默。

说不上合不合适。

每一种武器她都会用，也都能用得很好。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来看看伊莱莎教授为你量身定制的变形武器吧！”阿谢姆的声音里竟带有几分雀跃，好似这是它最想看到的结果。

武器，变形？

除了游戏外，鄢零还是头一回在现实中听到变形武器这个说法。

游隼解说道：“变形武器是「夸克」武器中的异端，上手难度大，精通困难，能做到完全驾驭的人很少。”

“是的！是的！”阿谢姆的语调愈发高昂，“变形「夸克」的制作灵感，或者是源头，就是被视为异端的存在。凤凰，你听说过‘猎人’吗？”

猎人？

有点印象，隐约是和帝国星的什么东西有关。一时想不起来，现在也没心思探寻。

鄢零干脆摇头：“没有。”

“没关系，还是来看看我和伊莱莎教授特意为你准备的变形「夸克」吧！”

原有的平台降入地底，新的平台升起。

鄢零瞬间被吸引。

那是一把灵巧的蝴蝶/刀，左右刀刃漾出蓝与紫两种光芒，刀柄被设计成更符合人手紧握的形态。

不知道为什么，当她握住蝴蝶/刀，流利地正手开刃后，内心深处出现一个颇具魔力的声音，诱惑她、催促她：

“甩开它。”

“甩开这把刀！”

“试着甩一下，你一会喜欢这种感觉的……”

鬼使神差的，她右手往空旷处一甩。

类似于链条拉动的声音在武器库内响起。

蝴蝶/刀的刀身在某种作用力下被极限拉长，蜕变为一根带细密锯齿的长鞭。

长鞭垂在地上，每一节锯齿，其刃皆泛紫蓝寒光。

她肆意挥动两下。

灵活，轻盈，非常好控制。

如果不需要长鞭状态，只需拨动手柄上凸起的小珠，细长鞭又会迅速收回成蝴蝶/刀。

可近战，可远攻。

鄢零端详手里的蝴蝶/刀，肾上腺狂飙和心脏狂跳，逐渐攀升的体温，宣告这就是最适合她的「夸克」武器。

“紧急通知！”

突如其来的机械声！

是盖亚，而非阿谢姆。

“检测到十公里外有异常波动！波动中心位置：破晓市港口！”

“正在扫描——扫描完毕！”

“确认破晓市港口已形成「巢」，区域范围约308.7平方公里！区域内通讯已被屏蔽中断！危险程度最高级！重复，危险程度最高级！”

饶是游隼这般经验丰富，也怔住了几秒，随后才下令道：“盖亚，通知外勤部所有人员，立马集中到共用一号会议室！”

盖亚：“收到。”

要知道，上一个被定义为最高危险级别的「巢」出现，已经是百年前的事。

当时全阿尔法星所有调查局的「觉醒者」同时出动，在军方无限火力的支持下，最终牺牲了一半人的性命，才勉强将「巢」压制住。

这便是星际历史上赫赫有名，发生在第四纪元与第五纪元的过渡时期，出现于阿尔法星边陲城市黄昏市的“「梦游症」大爆发事件”。

鄢零浑身凉透。

听不见盖亚正在调派人手前往港口进行紧急救援，也听不见游隼在喊她的名字。

她只知道一件事。

一件足以让她当场失去理智的事——

“尖吻蝮他们现在全都被困在港口的「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