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一话音一落，西侧突然由远及近传来了低沉的轰鸣，整个实验室随之摇摆起来。瑞伊没坐稳，被颠得直挺挺向后翻倒在地，扯着嗓门冲正一喊：“先把你的匣子停下来！”

正一离操作台有半米远，在颠簸中一时也爬不起来，趴在地上亮出双手手心朝向瑞伊，在越来越清晰的隆隆声中不得不也提高了音量：“不是我！”与此同时，他辨认出了声音的来源：那是火焰压缩又炸裂后产生的音爆。

瑞伊仰脸朝上，正看到金属复合材料的天花板开始扭曲变形，这下无需解释解释她也明白了，唰的一跃而起，揪了正一的披风将匍匐在地的正一一把原地拔起。正一眼前一花领口一紧，那台他还没摸索出用途的机器从他口袋里直冲冲甩飞了出去，正一忙伸手去抓，却一把抓了个空。他还没站定，以他刚刚趴着的那块儿地板为起点便咔嚓一声裂开了道巴掌宽的缝隙，而那四四方方的机器飞出去后在地上转了两圈儿，滴溜溜一路滚入了狭长的地裂中。

此时上方开始向下抖落碎石，瑞伊不假思索冲向了出口，余光却看到正一居然还留在原地弯腰作捡拾状，脚步不停中无暇回头，只对着前方吼：“正一！”

正一眼看那地裂足足有五六米深，捡拾无望，这才转身跟在瑞伊后头打算开跑，然而终究慢了半拍，实验室自上而下坍塌，尘土飞扬中钢筋混泥土巨块儿笔直向向头上拍去。

正一避无可避，绝望地闭上眼，接着在黑暗中天旋地转的一晕，他再度面朝地裂眼睁睁看着着机器掉进了地缝——是冲出实验室的瑞伊回头及时看到了实验室天塌地陷的一幕，赶在他被砸成肉泥前发动了能力。

由于正一求生能力欠佳，这次瑞伊没有独自绝尘而去，团队精神骤增，抓住正一的手，大喝了一个字：“跑！”半拖半拽挟持一般拉着正一一口气足足跑出三四条走廊。

有瑞伊开路，正一唯一的任务就是憋着一口气不要掉队，依然跑了个踉踉跄跄，好几次差点以头抢地。等到离开了被波及的核心区域，四周墙体趋于稳定，正一憋的气儿一松后彻底上气不接下气，跪在地上张着嘴宛如报废风箱。瑞伊虽然也已经呼哧气喘，但主要是气的，并不耽误她开口怒斥：“疯了？一个匣兵器就能让你不要命了？”

正一想说话，但始终差了那么口气，张着嘴摆摆手，使劲儿咽了口口水想润润嗓子，却被口水呛住了，吭哧吭哧开始咳嗽

“要不是我你就没命了！这下好了，可以操作的时间又少了一大截，得亏刚才沢田纲吉打败了幻骑士，不然咱们之前就全白忙活了！”

瑞伊还指指点点强调自己重要之所在，低头仔细一看正一脸色青白，赶紧动手啪啪拍着让正一顺气。

“不是匣兵器，”正一被抽了几巴掌，这才哑着嗓子道，“那个是斯帕纳送来的。”

瑞伊停下手，心凉了半截：“斯帕纳送的什么？”

“不清楚，我只收到了机器，”正一撑着膝盖站起来，“不过据说你提议开发的。”

瑞伊双眼圆睁，直勾勾看着正一会儿，末了发现自己情绪爆发一波后竟然一时酝酿不出第二波爆发：“刚才掉的？就在刚刚回溯的时间点？”

正一点点头，也有点儿慌了：“我预料到会出现回溯时间的状况，但我没想到你会把时间点设置地这么近……”

“这谁能反应过来？”瑞伊冲正一开炮，“我光想着把你在压扁前抢出来了，你难不成要我踩着你的一地残渣的时候再琢磨恰当时间点？”

瑞伊几乎脑门儿冒火，但没办法，真没办法，就算回到刚才的时间点，他俩谁的速度都不足以赶在被活埋前把机器抢出来。

保持着双眼圆睁的神情，走投无路下瑞伊倒是找回了点儿理智，揉揉脑门儿：“算了，就这么算了。”

正一设法补救：“先别急，斯帕纳那里应该还保留了设计图，机器还有重制的机会！”

瑞伊叹了一声：“和它适配的动力核还能到哪儿找去？凭你和我是搞不到，想再做也没辙啊。”

正一迟疑地劝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实验室一直以来购入材料的渠道还是很广的，或许还可以打听打听？”

瑞伊又叹了一声。

正一怀疑瑞伊此时是悲观情绪占上风：“所以它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瑞伊沉默片刻：“我最近总是会想到过去看你和白兰经常玩的那个游戏，Choice。”

考虑到瑞伊鲜少加入观战居多，正一对瑞伊突如其来的所思所想惊讶了下：“是吗？”

瑞伊不为正一的惊讶所动，继续说：“你说过吧，之所以将那个游戏命名为Choice，就是因为游戏之中选择大于一切。”

正一给予了肯定：“是的，Choice的经营玩法比重远远超过同类战争游戏。”谈到自己设计的游戏，他不觉有些怀念，因为时常感觉自己加入密鲁菲奥雷后自己老了十岁：“那时候还年轻嘛，为了打发时间嘛。”

瑞伊难以共鸣：“我就没赢过一次。”

对此游戏开发者正一无话可说，但觉得数次妄想明目张胆作弊的瑞伊实在不占理，所以还是要强调：“毕竟Choice的游戏机制近似绝大多数棋类游戏，玩家依据不同局面变化的战术根本无法通过时间回溯达成预知……”

瑞伊没打算探讨游戏规则，直接跳过正一的怀旧情节：“增加基地防御指数，提高士兵能力，或者增设武器，玩家每一次的选择都绝非毫无意义，但是选择的方向却会随着时机的不同在最优、普通和失误之间转换，而决战时双方的实力差距其实就是选择最优率的差距。”

正一听瑞伊说得头头是道，发现这游戏瑞伊玩没过几次但总结的心得倒是很到位，可见她最近还真不是瞎想，这话也不是白说的。

结合瑞伊的这番话，正一考虑着开口了：“所以对你而言，选择运用那台机器意味什么？”

瑞伊严肃起面孔：“意味着真相。”

正一追问：“什么的真相？”

“选择的真相。”

正一同瑞伊对视片刻，发现瑞伊一本正经的没了后文，很头疼地将自己的发型揉成一只鸟窝：“它暂时和咱们接下来的计划没有关系吧？”

“有机会的话，我当然也希望知道选择的原因，虽然可能要赔上点儿什么东西，可老实说有付出未知代价压着不犹豫是假的，对，是挺吸引人，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那么吸引人，用吧不划算，不用吧又不甘心，总归是个心理负担，这会儿你替我把那玩意儿解决了正好也让我想通了，本来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做出选择才是多数人的常态，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才是正事。”瑞伊袒露心声的同时拍拍正一的肩，“比如像刚才那样，总的来说我的能力还是很方便的不是吗？”

“我明白了，结束后我再和你一起找替代用的材料。”听到这儿，正一决定不再深究，深吸一口气找回自己的镇定并掏出口袋中的联络器摁了几下，“既然时间点更新了，之后的计划也必须重新考虑，尽可能降低各方面的风险，现在基地的各队成员陆续开始撤离，整座基地除中央实验室外的线路全部切断了，短时间内应该暂时不会出现重新调整时间的必要。彭格列能够到达基地的核心位置就证明我们第一阶段的目标已经达成了，接下来在中央实验室我会想办法摆脱切尔贝罗的监视并和十年前的彭格列们会和，同时意大利主战场的彭格列各部队也会在今天对密鲁菲奥雷总部发动全面反攻，我会告诉彭格列们下一步的计划并引导他们接下来的行动。”

瑞伊指指自己：“那我呢？”

正一迅速回答：“你也和其他基地成员一起撤离。”他以最坏打算进行谋划，“梅洛尼基地沦陷后我的身份和目的必然会暴露，但你是保险底牌，揭开时间越迟越好，绝对不能被白兰发觉异样……不，他很可能已经有所察觉了，但至少不能让他意识到你的能力，接下来咱们需要分头行动，我和十年前的彭格列们说明真相，而你去找尤尼，虽然现在无论日本还是意大利都一团乱，但对尤尼例行检查时不会停止的，你在下一次随行记录时尽可能设法将她转移出基里奥内罗的基地。”

瑞伊算了算下次检查的时间，发现日子还挺近，也就在十天后：“担心她前你先看看自己能不能扛得住吧，她那儿不差我一个做保镖，去哪儿都不如待在基地里来的安全。”

“是的，对尤尼而言没有比基里奥内罗的基地更为安全的地方了，”正一实则别有打算，“但我们要做的是在保证尤尼安全的前提下伪造她的失踪来引发黑魔咒内部的混乱，借此进一步削减密鲁菲奥雷的战斗力。”

瑞伊承认黑魔咒成员对尤尼的忠心程度基本是不可估量的，本来黑白魔咒两支队伍就一直不对付，碍着尤尼同白兰“达成协议”的面子才没当面撕破脸皮，倘若尤尼下落不明他们必然一边找人一边回归本心闹分裂，正一这个思路很不错，但有这么一群忠心部下也意味这个任务在她看来基本是不可完成的：“就算尤尼现在不哭不笑不说话她也是个大活人，一个大活人我总不能藏兜里揣出来啊！”

“在将尤尼转移出来前就根据你的需要随意重置时间，不用顾忌我这边。”正一拍拍披风上的土，笑了下，“这样的话我相信你不会没有办法。”

瑞伊深以为然的一点头，破口大骂了正一一通。

她背着手走来走去，问正一：“你差一点儿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怎么回事，是刚才把胆子给吓得更大了？”

“不会的，”正一知道瑞伊是好意，也不生气，听到最后心平气和地保证，“在世界被毁灭的未来改变前，我不会轻易去死，那是在用死亡逃避责任。”

瑞伊停下脚步望了望正一，感到自己的劝诫已经说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越想越词穷，干张了半天嘴，只能悻悻总结：“就一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