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在场的客人都是祖宗，这位大老板可就是供不起的阎王。
经理不知道大老板怎么忽然大驾光临，急得冷汗都要冒下来了。
偏偏是这个时候！
保镖都是A的员工，没想到会遇上大老板，这会儿也懵了，愣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管竹：“要我帮你们抬腿？”
这话一出，几个一米九保镖顿时低下头，忙不迭朝两边推开，双肩蜷起，“管总好！”
管竹眉间轻蹙，“怎么回事？”
经理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
皆鎏老板还是第一次见到管竹，饶是他，在看清对方的样貌时，还是不免怔了片刻。
都是上层圈子的，他当然或多或少听说过“A”的来头。
但他怎么也没预料到，其背后的掌权者竟然这么年轻。
按捺住心下计较，老板重新端起笑，上前一步朝他伸手，“原来是管总，真是久仰大名了。我姓刘，是A的忠实顾客，这不，今天天气好，就带着几个员工来管总这儿吃顿好的。”
刘老板看人下菜，态度转变的极为丝滑，他口吻熟稔，话里行间又满是对管竹的亲近，不知道的或许还以为两人早有交集。
经理立马替管竹介绍，“这位是皆鎏的刘老板，很喜欢我们家的菜，一周能来三四次呢。”
经理本意是替刘老板拉好感，却没想到管竹反问，“这么闲？”
刘老板的笑容一下僵住了。
后方，林露秋悄悄翘起了嘴角。
游夜也想笑，可惜情形不太对，只好稍稍低头，借着摸鼻子的动作掩住眼底笑意。
刘老板的手还尴尬地悬在半空，管竹看都不看一眼，继续道，“既然是客人，不在包厢吃饭，是对菜品不满意？”
管竹虽然年轻，和刘老板相对却一点不输气势，反而因为高挑的身材，隐隐压过对方一头。
刘老板高位坐久了，还是少有被这么下面子的时刻，身后就是自家员工，他面色沉沉，收回了手，“管总品味很好，A的菜品更是挑不出毛病，不过还是希望您能加强对客人的把控，别什么人都放进来。”
“也是。”管竹扫视了一圈，下巴轻颔，“的确得加强管理了。”
刘老板还以为管竹终于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正要露出得意的神色，下一瞬，只听对方道。
“我的餐厅里不希望出现长得粗制滥造的客人，影响装潢美感，小陆，把三位请走吧。”他眉眼微垂，“看久了眼睛疼。”
陆经理的汗都快从脑门上滴下来了，他咽了口唾沫，“这......”
长得粗制滥造......
放眼望去，撇开自家员工不谈，在外貌上低人一等的除了刘老板，不就是那两位面上挂彩的客人嘛。
陆经理还是知道自己的饭碗归谁管的，马上整理好情绪，对刘老板欠身，“刘老板，我送您回包厢。”
这话已经和赶客没什么区别了，刘老板哼了一声，指着管竹直接发了火，“你们A就是这么做生意的？”
方轻舟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帮腔，“管总，虽然这是您的地盘，但也不能一点道理不讲吧？分明是这几位先挑事，你不做主就算了，还把我们赶出去，这算什么？”
皆鎏是业内大头，想往刘老板身上巴结的人每天都多得数不胜数，他给管竹这样的后辈几分薄面已经算客气至极，现在倒好，人蹬鼻子上脸了，做出一点生意就真以为自己成了人物，还想赶他走。
想都别想！
刘老板阴恻恻威胁，“管总，开饭店不容易，你可得想想清楚。”
管竹似乎才反应过来，问陆经理，“你说他做什么的？”
“管总，这位是皆鎏的老板，皆鎏......算是龙头企业了。”
陆经理把到嘴的“仅次于白昼娱乐”咽下，给足了刘老板面子。
也是给自家老板留退路。
管竹于是在管理处的数据库中搜索了皆鎏相关资料，还真让他在角落里发现了合作计划。
严格来说，A其实并不是管竹的个人资产，而是属于管理处的。
不同与言灵，管理处在每个子世界都拥有“真实”的资产，以此来确保上下世界的合法货币流通。
这些资产包括但不限于餐馆、五金店、修真门派，甚至于大型寺庙，囊括了各行各业，可谓应有尽有。
管理处的员工会远程运营这些生意，而他们的上级，管理处的处长，则负责最后拍板定案。
加之管竹拥有的权限极高，换句话说，只要他愿意，他就能成为子世界最有权有势的人。
是以刘老板这种量级对他而言实在有些不够看的。
管竹行事向来随性又毫不留情，他本想直接把人丢出去算了，余光看向一旁依偎在一起，在这种场面显得格外可怜无助的两位气运之子，忽的起了玩心。
他莞尔，“刘老板是真不认识我？”
“我管你做什么的，小子，你别太——”
管竹被吵得头疼，轻飘飘打断他，“也好，异闻的解约通知会在下个工作日准时送到刘老板手上。”
在场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刘老板却宛如当头一棒。
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异闻？！”
林露秋和松穆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诧。
明宿也皱眉，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异闻......”
异闻、永旭，全球最顶级的两家老牌集团，旗下子品牌均是遍地开花，只是前者近年来风声渐消，后者又转移了产业重心。
有传言称，两家内部都经历了大规模的上层变动，权势迭代，现在看来，许是真的。
至少刘老板从未见过管竹这张脸。
但这也不妨碍他一百八十度大变的态度。
异闻，这可是异闻！
抛开其他不说，光是异闻出品的奢牌便足够声名显赫，圈内多少人挤破头皮都想要拿到异闻的代言和合约，而现在，异闻高层就在这里，刘老板怎么能不激动？
他还不太敢确定，“管总，不知道您是负责......？”
管竹实话实说：“异闻是我的。”
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老板驾到，这条走廊早就被陆经理打点过了，不会有客人乱入，否则这么劲爆的消息传出去，不知会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刘老板真是肠子都悔青了，忙补救，“管总，管总，您看看，我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先前说的都不作数。”
皆鎏好不容易才搭上异闻的合作，这庆功宴刚吃完，合同还没摸热乎呢，哪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管竹亮了一手身份牌，更加为所欲为，“没事，我不介意。”
“哎呦，那这合作......”
管竹：“我可以换个年轻的给。”
这下满头大汗的成了刘老板。
他着急忙慌道，“管总，Hallucin和你们这一季的新企划适配度真的非常高，您看看，看看......对，您看看咱们露秋这张脸，先前不是还说主打款的代言非他莫属吗。”
刘老板这时候想起林露秋了，他想去抓人，结果林露秋眼神一瞥，竟然开始和松穆在手机上玩起了双人斗地主。
林露秋没什么灵魂，“我还剩一张，让我出牌。”
松穆：“但是我的炸弹可以翻倍。”
刘老板：“......”
方轻舟和齐览都急了，此刻脸上伤不伤的早已不再重要，他们俩奋力争取，“管总，我们真的会很努力的。”
异闻这季度的单品早就开始预热了，皆鎏的宣发也给力，虽然还没官宣，但外面基本上都知道是Hallucin拿到了代言，Pupkin的粉丝为此还和他们大吵了一架。
如果仅仅因为几句口角就单方面违约，说实话，异闻这边也讨不到好。
偏偏管竹不差钱。
他看够了几人低声下气的模样，才转而问游夜，“谁欺负你了？”
游夜正和明宿低着头淅淅索索交流信息，本以为都要成透明人了，却没想到突然被点名，两人都是状况之外。
游夜迟疑了下：“您在叫我？”
管竹在面对他时周身气场才缓和了下来，“嗯。”
察觉到身边的人又有些躁动，游夜赶忙给了明宿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斟酌开口，“也不算欺负......”
管竹：“直说。”
这就是要撑腰了。
游夜无视刘老板一行人怨怼的眼神，言简意赅，“刘老板和方前辈想威胁我。”
齐览虽然也不是好人，但没针对他们，所以游夜并没有将他一起扯下水。
管竹：“动手了吗？”
游夜回想，“方前辈原本想动手。”
“行，知道了。”管竹点头，而后话头突然一转，“你监护人呢？”
“......”游夜冷不防一噎，“还在大堂。”
明宿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
管竹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丢给游夜，“待会儿带上你们一桌，一起上去。”
众人的视线于是随之落在了那把定制的钥匙上。
游夜被一群人盯着看，有些不太自在，他僵硬道，“好，谢谢管总。”
管竹皱眉，“叫我什么？”
明宿抿唇。
“管......”游夜喉结滚动，缓缓补全了后面的称呼，“叔叔。”
陆经理瞳孔震动。
管竹似乎满意了，点头，“去吧，走慢点。”
游夜如蒙大赦，赶紧拉上明宿。
“对了。”管竹招呼陆经理，“都认认脸，这位是小少爷。”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嗤笑，“下次别让我再看到有人把小少爷堵在走廊了。”
身后一排保镖几乎给他跪下。
明宿接受到的信息太过复杂，一时有些反应不清，他兀自混乱许久，还是没忍住在离开前回头，看向管竹。
“冒昧问下，请问您和游夜是......？”
他从不记得游夜的交际圈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突如其来的变数让他的安全感瞬间跌入了谷底。
明宿甚至开始怀疑，身边站着的人真的是游夜吗，这个世界真的是真实的吗，这难道又是他的一场梦吗。
他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到呢。
保护不了自己，保护不了Collapse，保护不了游夜。
为什么呢？
游夜是不是也觉得他很弱小，无法依靠，永远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而此时，如果有一个更为年长、成熟，光是站在那里就能摆平一切的人出现，游夜会怎么做？
会离开他吗？
明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惭形秽。
他发觉自己给不了游夜最好的，他无法为对方解决困扰，甚至更为可怕，他会成为困扰本身。
或许他才是应该离开的那一个。
所以游夜不会依靠他，不会向他吐露心声，只会默默扛起一切。
游夜自觉承担起了保护者的角色，可明宿不想被他保护。
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了全身，明宿只觉得难掩的痛楚从骨缝中传来，细密酸涩，用力拉扯着他的神经。
与此同时，脑海中模糊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他又看到了那片海。
不，不是海。
是一条冰冷的湖泊。
飘着雪的，泥泞的湖泊。
还没待看清湖中景色，管竹回答了他的问题。
管竹的声音清冽，一开口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轻而易举驱散了明宿眼前沉重的雾霭。
他睨着失魂落魄的明宿，浅瞳中情绪不明。
“我？”管竹淡淡的，再度抛下一道平地惊雷，“不巧，我是他的另一位监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