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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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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生真的像一句话说算了就算了那么简单该多好。

秦恒之不能把自己的心剖开给来星曜看,因为没有意义,而且对她对自己都太残忍。

小孩没有母亲,父亲不在身边,总会受到其他小孩欺凌。从学前班开始,班上的孩子王带头叫小小秦没妈草、没爸草,笑话他,抓弄他;他那个时候不明白为什么,甚至会把爷爷奶奶叫成爸爸妈妈,以此“证明”他有人爱。

爷爷奶奶心疼他,但连老师也对顽劣不服管教的小孩无计可施。

奶奶教他忍耐:不好听的话当做风,从耳边吹一下就过去了;小小秦遇见的基本是言语侮辱,他做到了忍耐。爷爷教他反抗:如果有人先动手,一定要还回去,如果害怕,一定要告诉爷爷;偶尔一些行为欺辱,他也做到了反抗。

做到了,然后呢?小小秦被欺凌时其他小孩会哈哈笑,他分辨不出来“笑”在不同语境下的不同,他不会笑,自然不会有人给予他真诚的笑。

他性格“内向”大概就是那段时间成型的。一直到五年级他被选进合唱团,得到老师的关注,情况才有改善。

他从小成绩就一般,除了爷爷奶奶偏心的爱,基本听不到其他人的赞扬,唱歌让他得到善意的灌溉,开出灿烂的笑容。

他就读的是九年一贯制学校,升上初中仍留在合唱团,甚至初一便当上了领唱;他本来就长得好看,爱笑之后接近他的人多了,他开朗了许多。

在合唱团的2年多,可以算是他记事以来最快乐最无虑的时光,看到的多是笑脸,听到的多是赞美。

父亲秦风在他初二将升初三那年带着区可回到加宁,差不多同时,他开始了漫长的变声期;要升初三了,中考也要重视起来,他在老师的建议下暂时退出了合唱团。

秦恒之不能评价自己的童声是天籁,但他得到的大部分过赞都是犹如天籁,而变声期的嘶哑粗糙让他感到惶恐,他初中成绩还是一般,喜欢唱歌并擅长,如果声音没了,他找不到自己其他的优点。

他又变沉默了,一是父亲再婚的事让他不知所措,二是他接受不了自己说话时发出的粗糙声音;他把注意力转向学习,并不是要发愤图强,只是需要一些事情消耗情绪。

初中后半期是大部分男孩发育期,班上大半男生已经变声或在经历变声期,身体也在发育,只有秦恒之还停留在小孩的状态;和他同时变声的人已经结束变声期了,他的声音仍嘶哑难听。

他甚至让爷爷带他去医院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医生让他放心,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就像它总是突然到来,它也可能突然结束。

它确实是突然结束的。小秦变声期间一直刻意压着声模仿从前的声音说话,他最怕在学校碰到合唱团的老师。那天碰见她,一开口又清又亮的声音让老师眼睛一亮:“你变声结束了?”然后拉着他去音乐课室让他试唱。

变声期结束,老师很开心,让他每天早上早读前30分钟到团里练声,在不耽误学习的情况下,她想让他作为领唱带队去参加明年暑假的歌唱表演。

秦恒之应该开心的,如果他在奶奶告诉他“区可怀孕了,你要有弟弟或妹妹”之前把这个消息告诉爷爷奶奶,可能他们也会替他高兴,但已经有一份喜悦冲淡他的喜悦了。

他对区可没有意见,秦风再婚小半年了,他见区可的次数不超过10次,她对于秦恒之来说太陌生了,陌生到她怀孕,秦恒之都不知道该怎么祝福。

他做了一件很反常的事,跟爷爷说自己要参加少年宫的声乐课,平时班和假期班。这个要求其实是向秦风提的,声乐课是小小班课程,一对二,费用不低。

秦风提出他的条件:只要考上市立中,可以。离中考还有一个学期呢,将近半年,以秦恒之的成绩还是有希望的,结果也都如他愿了。

秦恒之顺利结束了中考,合唱比赛拿了团体银奖,考上重点高中市立中,在声乐课得到老师的认可,高中入学开始新阶段,很多喜悦的瞬间,他都无法和家人分享。

合唱比赛学校给他发了一面特别漂亮的银色奖牌,他放在家里的展示柜里,弟弟出生后的某一天奶奶忽然看到这面奖牌,说了一句:“小恒真棒。”为此他躲在房间里哭了一个晚上。

弟弟出生后,秦风变成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父亲。秦恒之想象自己拥有过这样的父亲:温和、亲昵;但那些都是想象,如果拥有过,那他不会有那样的童年。

秦恒之很迷茫,他在为迟迟不来的身体发育担忧时,所有人关注即将分娩的区可;他在为同样突如其来的生长痛紧张时,所有人在疼爱刚出生的弟弟;重点高中的学习压力比中考强且持续时间长,秦恒之的成绩没有退步也没有进步,但没有人因此夸赞他或指责他。

他不是沉默寡言的人,他有很多话想说,不知道为什么回到家,特别是面对秦风和区可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弟弟六个月大时做过一次大手术,所有人都揪着一颗心,但秦恒之在手术成功之后才被告知,手术前一天他甚至跟爷爷抱怨奶奶有了小孙子就不要大孙子了。

没人关心他的心情,没人知道他也会心疼弟弟,也会希望抱一下那个软绵绵的团子,像其他家人一样,明知道他还不会说话,但教他叫“哥哥”。

他不知道怎么主动靠近,他们便默认他要远离,好像他真的是一个局外人。

弟弟后续治疗需要花钱,秦风把新车换了一辆二手旧车,没有跟他说擅自把他的声乐课退了,好像他是那种会不管弟弟是生是死的恶毒哥哥,更像他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非要说是弟弟的降临是一个错误也不是不可,但弟弟小小一只躺在摇篮里,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在承受病痛,怎么能再承受无缘无故的恨呢?

叛逆期可以做很多离谱的事,他也想过如果大吵大闹的话会不会好一点?撒泼打滚的话能不能得到一些关注?但秦恒之太小的时候就把愤怒扼杀了,所以他的叛逆里没有奋起反抗,只是漠视、漠视再漠视,别人漠视他,他漠视别人。

秦恒之想学吉他,如果是以前他大概跟爷爷撒个娇就能拥有一把,便宜的吉他大几百而已,但吉他课程不便宜,他现在有弟弟,不能任性。

拿到加鹰的合同时,他为上面的违约金皱眉,但前期培训免费;他偷偷模仿爷爷的签字,万一考核没过真的要赔钱,大不了被打一顿。

秦恒之对大人说自己参加的是老师推荐的免费暑假培训,奶奶开始挺担心是骗局;不久弟弟又住院了,爷爷奶奶跟着忙前忙后,反而“庆幸”他参加了培训,还夸他长大了不用大人操心。

最后是区可先知道“真相”,她有个朋友在加鹰大楼上班,在加乐网上看过视频,不知怎么知道他是区可的继子,告诉了她。

区可对他说放心,又问他有什么需要,家里会支持他的;秦恒之如果他说他要一把定制的左手吉他,区可会说服秦风买给他的,但他只说一切顺利。

秦恒之跟来星曜隐瞒了一些事,他和成规确实同一个方向回家,但真正实际的对话是某一个周日他们在临良的儿童医院碰见了:成规的弟弟妹妹也生病了。

秦恒之没见到他弟弟妹妹,但成规说他们很可爱,他希望他们健康地活着,爸爸妈妈很辛苦,他希望可以帮到他们。

或许大人也不是无所不能。秦风如果可以成为弟弟的好爸爸,那是不是对他缺失的童年的补偿?区可要照顾自己年幼体弱的孩子已经筋疲力尽了,她无暇顾及更多事情,爷爷奶奶也在尽力;他们尽力了,只是做不到完美。

在他们眼里秦恒之只是一个小孩,所以大人的事情不用他“操心”,所以事事不告诉他;家里有个更小的小孩,秦恒之又该长大了,要懂事,要学会照顾自己。

大人真矛盾。

在夏令营的经历很像当初他在合唱团的时光,每一天都充满欢乐和阳光,他再次确信歌声能给他带来幸福和快乐;弟弟的情况好了很多,有一次秦恒之去看他,给他唱摇篮曲,小小的人儿笑着睡了。区可告诉他,弟弟好久没有笑了。

病痛在折磨人,弟弟,秦风,区可,爷爷奶奶,还有秦恒之都是受害者。

秦恒之在想:成规刚成年算是大人吗?他还有两年也成年了,如果弟弟需要,他也可以承担属于哥哥的一部分责任吗?他希望自己可以。

秦恒之真的没有恨吗?可能更多是迷茫、无措和害怕堆积,让他看不清自己的心。

当那些负面情绪散去,世界变得清明:人总在无意识地犯错,无意识地伤害。他如果一桩一桩都记在心里,那只是在惩罚自己,他能不在意他人,为什么要“在意”自己的家人呢?他能“原谅”他人,也能原谅家人。

秦恒之不想让来星曜知道这些,或者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不要知道这些过去。弱小的无助的秦恒之,消极的冷漠的秦恒之,甚至一瞬恶毒残酷的秦恒之,它们应该永远沉睡在过去,永远不为人知。

如果他不想说,来星曜不会探究到底,但不知道不代表她感受不到。

她以为秦恒之温和甚至于有点怂包的性格,是因为他在一个美满的、甜蜜的家庭环境中长大。

不应该吗?他真诚阳光,一定是因为从小到大没有经历过欺骗和背叛;他有趣爱笑,成长过程中肯定充满安全感;他连脏话都听不得,肯定没见识过世间险恶……

秦恒之说起这些冰冷冷的,比加宁1月的寒风还要冻人,不像来星曜认识的他,秦恒之应该是阳光的、温暖的、像云一样洁白柔软。她好怕他会变成一块冰,“要不我抱抱你吧。”

她问了,但没等秦恒之回答要或不要,直接连着他的双手把他整个环抱住,希望她的温暖可以延续他的温暖。

这是秦恒之第一次被女生拥抱,那人还是来星曜。

冬天好像过去了,那些冰冷冷回忆消散,他脑子里冒出唯一一个想法:女孩子软软的。哪怕他们都穿着厚厚的冬装校服。

这是个安慰的拥抱,不像男孩凡事都要比个高低,抱的时候不是你箍死我就是我箍死你,总得有一个是爸爸。

小来大大咧咧的,喜欢勾肩搭背,他们时常会有一些肢体接触,比如调整弹琴手指姿势,上课肩靠肩说小话,有时打闹还会互相推搡,这么正儿八经的拥抱是第一次。

虽然这几个月秦恒之又长高了一些,但来星曜还是轻而易举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她手轻轻拍着他的背。短发蹭着他的脸和耳朵,绒绒的,痒痒的。

他抬起被禁锢一半的手,也像来星曜那样轻轻拍她的背,然后头轻轻靠着她的头。

“你想哭吗?”

秦恒之扯着嘴角想说怎么可能,结果鼻子一酸,像是带着哭腔嗯了一声。来星曜抬手摸摸他的头:“不哭不哭。”

秦恒之不想哭,他笑了。“这有啥好哭的。”他已经不会为自己的事哭了,他想说自己现在是铁石心肠,想想没有说。

来星曜像看穿了他一样,松开手,眯眯眼看他:“真冷漠”。

1月的加宁是深冬,秦恒之明明穿得很暖和,明明刚刚还觉得冬天过去了,忽然一下又觉得风好刺骨。

来星曜双手揣兜,继续沿着地上的界线走;秦恒之的心还在扑通扑通跳,看着她走好远,才大跨步追上他:“反正不能跟你比。”

这话什么意思?说来星曜有钱人家的孩子,不愁吃穿,要啥有啥,事事顺利没有苦恼呗?来星曜确认这个秦恒之比她之前认识的要冷漠,冷哼一声:“对啊,有钱人冷酷无情,没有那些世俗烦恼。”

秦恒之顿住了脚步:“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他什么意思?他只是心慌,想说点什么缓解,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来星曜没停下,抬头对着天说:“哎~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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