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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绘画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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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院正殿摆了几张托泥高座式画案,桌椅皆为花梨木和紫檀木,大殿中央悬挂着北宋著名画家董源的作品,漆桌上有空白画卷、青白釉笔洗,还有香炉和瓶花。

南边四扇高一尺八寸的阑槛钩窗,正对着院子里种的绿植,一派青葱景象。

正是惬意的初春时节。

赵与晟早早的就来了,站在旁观的人群中,时不时看一眼正在准备作画工具的梁楷,又看看马远夏圭等人。

在画史上如雷贯耳的画家们面前,只是静静站着不说话就已荣幸万分了。

待各位画师就位,清波公刘松年拄着一根拐杖,由小厮搀扶着缓缓走到厅堂中间的圈椅上落座,他点头示意贾师古,比赛正式开始了。

贾师古宣读了比赛规则公布比赛题目,题目是刘长卿的《寻南溪常道士》。

赵与晟记得,美术史书上记载过北宋徽宗时期宣和画院的考试盛况,当时把画院考试正式纳入科举考试之列,以揽天下画家。

刘松年向众人道:“今日比赛,官家与圣人特地交待,要选拔奇才,何谓奇才?”他环视众画师问道。

无人应声。刘松年继续道:“宣和年间,画院考试常摘古人诗句为题,看谁的构思巧妙,能出奇制胜。例如,“深山藏古寺”的题目,立意在“藏”字上,最后得魁的作品画中并不画古寺,只画一个小和尚在溪边担水,这就是出其不意之奇才。”

画师们若有所思,连连点头。

今日,临安府喜欢书画收藏的文人墨客都受邀或自发前来观赛,有经营书画生意的画肆老板,还有专职的书画交易中介人。

所以厅堂挤满了人,大家对这次切磋赛期待已久。

回归正题,今日比赛题目是唐代诗人刘长卿的《寻南溪常道士》。

诗曰:

“一路经行处,莓苔见履痕。

白云依静渚,春草闭闲门。

过雨看松色,随山到水源。

溪花与禅意,相对亦忘言。 ”

梁楷思索片刻后拿起毛笔,只见他胸有成竹,十分有信心。

赵与晟绕到梁楷身边,静静地看他画着,发现他用的笔法是白描技法,线条流畅、细腻婉转,上承吴道子、李公麟。

工整细致,妥妥的宋代院体画风。

赵与晟想起研二暑假去博物馆看过梁楷的代表作《泼墨仙人图》,当时的震撼无与伦比,在尺寸不大的画作上,挥毫泼洒,竟有万千气势,令人忘却笔墨,大象归于无形。

看了一会儿,赵与晟借机绕到了馨儿身后。

悄声问道,“小娘子,有一事困扰我多日,想请问一下那日御街与你同行的女子是哪个府上的千金?”

馨儿正在认真看梁楷的画,微微蹙眉回:“怎么小公爷还不依不饶的,那日是我冲撞了小公爷,姐姐已经替我道歉了,还要怎样?”

赵宇晟见她很不好惹的样子,灵机一动,“小娘子误会了,我可不是什么登徒子,只是那日捡到令姐遗失一物,想亲自归还。”

馨儿手一伸,“遗失了什么?并不曾听姐姐谈起,拿来我看。”

赵与晟本来想诓骗她一下的,没想到这小娘子口齿如此伶俐,一时语塞。

“……”

馨儿哼了一声,撅起嘴,“想诈我是吧?小公爷这点子心机,还是去练练再来吧。”

“好……,你赢了,不说算了,我自有别的办法。”

“嘘”,馨儿冲他比了手势,“你别说话,安心看画吧。你真想知道,以后我会告诉你。”

赵与晟点头。

他其实前几日就吩咐人去打听过了,但单凭他描述的女子长相实在无处去寻。

宋代女子常常逛街游玩,朋友聚会出游也是常有,因此小厮们想要打听一位小娘子有什么闺中密友并非易事。

过了两个时辰,比赛结束了。

延续宣和年间画院考试流传下来的习惯,绘画追求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境界,大家都想要另辟蹊径,表现象外之境,使得画面看似空无一物,实则蕴藏深意。

可是今天这道题与众不同,刘长卿的《寻南溪常道士》这首诗本来就在诗的内容上做了空的处理。

寻隐者不遇,既然没有隐者,那就只能画山花山草和隐者住所,有人画紧闭的院门,有人画碧绿的草色与盛放的溪花……

刘松年和贾师古一一看过去,均微微摇头,不甚满意,直到看到夏圭的画才驻足停留。

画师夏圭夏艺学别出心裁,他画了云气缭绕之中,院门若隐若现,画面大幅空白,仿佛隐者居住云雾之间。

大家纷纷称赏:

“妙啊!有空山无人之感。”

“有犹抱琵琶半遮面之美。”

贾师古道:“此画确有欲说还休之美,夏艺学讲一下为何如此经营画面?”

夏圭起身向大家行了拱手礼,道:“诗中提到了莓苔、白云、春草、青松、溪花,依我看来,如此描绘过于直白,不能突出诗意。但云气包罗万象,那隐者所居之地,恰隐在云雾之间,所以才遍寻不到。”

停顿了一下,他颇为自豪的说道:“我以云气之白表现隐者所居空旷深远之境。”

众人连连点头称奇。

刘松年道:“不错,升华了隐者之隐,已超出世俗之外。”

贾师古也露出认同的表情。

再看梁楷的画作,他反其道而行之,恰恰把寻人不遇的诗人本人画了出来,在“虚”的诗意中做了“实”的处理。

画的是诗人刘长卿徜徉在山水之间的身影,似乎与自然天地融为一体,正和了道家逍遥游的精神。

寻道之行本就是道,道不必寻,道在天地万物之间,境界之深、思路之清奇,不由让人为之赞叹!

众人皆呼:

“此立意更妙!”

“梁抵侯之才,当朝画师无以出其右者!”

“梁抵侯可否讲一下作画思路?”

有人起哄道:“小公爷不是最懂画了吗?何不请小公爷点评一番?”

众人哈哈大笑,赵与晟知道,请他点评是假,想看他当众闹笑话是真。

赵与晟毫不畏惧,拂袖起身向前,站在人群中间,向众人拱了拱手,又给刘松年作了揖道:“清波公,贾待诏,梁兄,在场各位,那我就献丑了。”

他清了清嗓子:“梁兄此画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形体飘逸、线条磊落,可称为神品。”

有人问道:“何谓神品?小公爷此言可有出处?”

赵与晟道:“出自黄休复在《益州名画录》,他把画的境界分为逸、神、妙、能四格。”

他举起梁楷的画作,“诸位请看,梁抵侯此画天机迥高,思与神合,创意立体,妙合化权,可谓开厨已走,拨壁而飞。此为神格尔。”

画院众人面面相觑,低声私语:小公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学识了?还能引经据典了?

刘松年捋了捋银白的胡须,微笑道:“讲得很好,继续讲下去。”

赵与晟正要继续。

有人打断问:“依照小公爷刚才所说,神品之上还有逸品,那何谓逸品?在场谁的作品可称逸品?”

赵晟宇答:“拙规矩于方圆,鄙精研于彩绘。笔简形具,得之自然。莫可楷模,出于意表。故目之曰逸格尔。”

赵与晟目光坚定的看着梁楷,继续道:“逸品之境界非一般人可达到,历来画史上能达到神品者已经少之又少,梁兄这等年纪就有如此成就,我相信未来他定能达到画的最高境界‘逸品’。”

众人信服地点头,拍手道:“精彩!”

“小公爷竟有如此见识!”

“梁抵侯青年才俊,未来可期!”

有人反驳道:“我不同意,梁抵侯的画有一点不通,既寻隐者不遇,为何梁抵侯绘其身影并非落寞寂寥,反而有些欣欣然?”

赵与晟看向梁楷,“梁兄这样画自有他的道理。”

贾师古看向梁楷,“这个问题提的好,请梁抵侯向大家解释一番。”

梁楷放下手中画笔,拱了拱手:“各位可听过东晋王子猷的典故?有天夜里下大雪,王子猷起来饮酒,想念他的朋友戴安道了,便夜乘小舟去拜访,行了一夜天亮才到了朋友家门口,但他没有进去就又返回了。”

众人听得入神,有人问:“为何他不进门就走了呢?”

梁楷道:“王子猷说,‘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众人点头,好一个恣意洒脱的东晋名仕!

梁楷又道:“我画作的立意正是来源于此,刘长卿寻隐者,乘兴而行、兴尽而返。”

众画师恍然大悟,佩服不已。

陈居中开心拍手道:“学到了!听了梁兄一席话,我悟了!画贵在立意,技法在立意之次,而我常重视技巧而本末倒置了。”

刘松年道:“陈抵侯说得不错,今日大家画作各有千秋,夏艺学与梁抵侯两幅作品属于上乘之作,夏艺学之作虽意境高远,但难脱‘深山藏古寺’之窠臼,新意略显不足。”

刘松年和贾师古对了一下眼神,皆露出欣慰的神情,刘松年宣布:“梁抵侯之作夺得本次比赛魁首”。

众人皆上前表示祝贺。

馨儿也在旁连连拍手,爱慕之情都要从眸子里溢出来了。

赵与晟心想,“拜托这位迷妹,比我还夸张,要不要这么明显,妥妥的古代大花痴啊。”

梁楷见赵宇晟眼神总是看向馨儿,却不知是因为他挂念那日女子,梁楷反误会是赵与晟对馨儿有意。

梁楷看着馨儿盈盈笑着的眼睛,也以微笑着回应了她,如此天真可爱的女子,谁能忍住不多看一眼呢?

这么长时间以来,馨儿对自己的心意那么明显,他自然感觉到了,但他不希望画院里平添闲言碎语,也是为爱护馨儿声誉。

赵与晟此时心里想的却无关儿女情长,他看着梁楷的暗忖道,与梁楷的泼墨大写意人物画比起来,这幅顶多算是院体画的高分佳作。

他后期作品才是妥妥的大师巨作,使他被誉为写意人物画鼻祖,名垂千古。

到底是什么人生际遇改变了他?令他从细笔白描转向大泼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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