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及一到晚上便疯了一样干饭，那是饿了一整天的发泄，他是真没想到乌子附那人为了防止她偷懒，竟让找人监督。

于是白及不得不打消偷懒的想法，一直干到太阳下山才做完。

吃饭的时候也没觉得什么，此刻白及才感觉身边有些凉嗖嗖的，环视一看，发现有些下人在打量自己，甚至有些还在窃窃私语，仿佛看到什么怪物一样。

乌子附轻飘飘地看了他们一眼，就住嘴了，他不喜欢有人在边上议论，很吵。

白及可不管这么多，直接下手抓起眼前的饭菜。乌子附看到直皱眉，这人不用筷子的吗？

白及吃的正欢，哪有这么多讲究只顾着填饱肚子，根本没有看到乌子附脸色变得铁青，因为她把整桌饭菜都抓了一个遍。

乌子附看见白及手上嘴上沾着的油汁，终于忍受不住，用筷子敲向白及的手，怒道：“用筷子。”

白及嘴里还在咀嚼着，没法说话，一直看着乌子附，等咽下去时说道：“我不会。”

“不会就学。”乌子附看那人神情不似撒谎，但他向来也没惯着谁，更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白及转头瞅了瞅食物，又看了看乌子附，眨眼乞求道：“以后再学可以吗？现在先吃。”以往在忘路山只要犯了错，白及总会摆出这种表情，柳伯他们一心软就会原谅她。

乌子附看了半晌，就在白及以为同意的时候，笑着一字一句说道：“那就别吃了。”

说着就让人撤下饭菜。

白及慌忙拦住，“别，我学，我马上学。”

拿起桌上的筷子，白及不知怎么用，转头看着乌子附怎么拿的，自己模仿一下。可同样的姿势，白及的双手像是假的一样，完全不听使唤，一个食物也夹不起来，尝试多次后，终于有点起色，能夹起来了，可总在送到嘴边的最后一刻掉落。

白及偷看一眼乌子附，想要伸手去吃，还没动，就听到那人说道：“三日，学不会，离开乌家。”面无表情，好像在吩咐指令一样。

乌子附站起身来不再看她，向门外走去，去看看她弄的花园搞成了什么样子。

白及一看走了，赶紧恢复往常，心里愁思，三日怎么可能学得会吗？这用手不是一样吗，都是吃到嘴里。

不顾及别人的目光，向来是白及的一大特色，她一直认为身体是自己的，吃饱才能想接下来怎么做。

乌子附来到院子，只见光秃秃的一片，别说草，花也没了半枝。远远就能看到一片灰土地。

乌子附满脸怒气，里面种的可不是一般的东西，不说别的，就那白玉牡丹，紫地丁兰这些都是他花费重金求来的，因为他想等那人回来就能看到满院子的花花草草。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乌子附抓住早上监督的人，问道：“不是让你们看着吗？怎么回事，怎么把整个院子全部清没了？”

下人极少见到乌子附这么暴怒的时刻，顿时吓得跪倒在地，颤抖道：“是，是那个白姑娘说，您想要焕然一新，就把整个院子里的花草全部处理。”

生怕乌子附怪罪下来，边上一人接着道：“白姑娘说这事是您同意的，有什么她负责。”

先前那人赶紧点头道：“是啊，我们几个本来也不懂什么花草，只是看她去拔，不让她停下罢了。”

乌子附额角隐隐露出青筋，白及这人来这纯属就是气自己的，既然这样就不要怪自己心狠手辣。

那几个人看着乌子附半天不说话，一时也不敢动作，只时间久了难免腿脚酸麻，僵硬如木。

乌子附看着满园的荒凉以及跪在地上的几人，怒道：“你们几个，从今天起，就不要待在乌家了。”

简单一句话，让跪地的几人，急切恳求道：“少爷，我们错了，能不能不要赶我们走。我们也不知道那个姓白的姑娘会骗人，还真以为是少爷安排的。”

乌子附不管他们怎么求饶，看都不看一眼，径直转身回去了。几人跪下磕头也无力改变被赶走的事实。

乌家是花都城大户，府里的用人都是选拔出来的，待遇极好，虽然乌子附为人冷漠，可是对人尤其是下人极为大方，出手阔绰，丝毫不会克扣下人的吃穿用度，城中的人都以在乌家做活为傲。

那几人看着心狠的乌子附听也不听他们的解释，心下恼怒，可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乌家根基势力很大，他们还想在花都城活下去，就必须忍下这股怨气。

三日之期很快就到，乌子附喜欢在自己院子里吃饭，白及作为贴身侍女，自然也一同陪伴。

乌子附看着眼前少女志在必得的表情，心想一会看她怎么表演，这几日据他观察，白及并没有练习，也没有求教别人。

看着眼前的饭菜，白及口水在嘴里不停地分泌，若不是乌子附还在身边，她早就口水直流，双手齐上了。

这两日她是没怎么练习，可她想出了一个好主意。白及能够夹起来那些饭菜，只是送不到嘴边，那反过来，只加起来，头来到饭菜那不就可以了。

看着乌子附示意，白及立刻展示自己的好方法，她小心地夹起一片肉，固定在差不多的位置，自己的头慢慢往前伸，挨到菜的时候，一口吞下，这样就能使用筷子了。

她展示完，只见乌子附眼睛大睁，一脸惊讶，这在以往是不可能看见的。不仅如此，白及还观察到身边的下人，也个个睁大眼睛，嘴巴大张着，或许是从来没见过这么个吃法，惊到了。

白及笑着对乌子附说道：“怎么样，我做到了吧。”一脸得意，等着被表扬。

乌子附看着眼前这个嘴角沾着油性，眉眼间藏不住的笑意女孩，本来还生气的他，顿时也气笑了，“就这，就你这个样子，怎么出得去？“摇头叹息道。

“出去？上哪？”白及一脸惊喜。

“自然是随我一起去街上看看。”乌子附只吃了两口，就轻轻擦拭嘴唇，放下筷子，不再进食了。

很明显，他已经吃完了。

“去街上？”白及回想起刚来的时候，自己身无分文，还被小摊的人抓住不给走，心里就一阵后怕，她没钱，也惹不起那些烦人。白及赶紧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出去。

“你确定不去？”乌子附看白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言语诱惑道，“那街上的东西随便吃，我出钱。”

果然一听这话，刚刚还摇头的白及眼睛一亮，说道：“真的？”

乌子附假装皱眉道：“自然是真的，可刚刚某些人好像说不想去，这钱也就省下来了，到时候我自己……”

话还没说完，白及就慌忙说道：“我去，我去。”嘴里的东西有些没咽下去，说得含糊不清。

就这样吃完饭后，两人走在街上。这条街平常就很多人，这几日赶上什么节日，更是人多，非常热闹，红色灯笼绵延整条街道，光影晃动，宛如白日。

白及在忘路山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高兴得像条鱼一样钻来钻去，完全忘记了乌子附出门前的交代——跟在他身边不许乱跑。

一上街，白及就觉得乌子附走得真慢，她想跑着看看，但没跑多久，一回头就看见乌子附脸色发黑，好像很生气，吓得她乖乖再跑回来，跟在乌子附身后，看他一步一步慢慢向前走去。

看到好玩的，白及就停下来驻足观赏，她想要，但身上没钱，就只看几眼，也算是过了过眼瘾。

她知道乌子附说的花钱只是出门吃饭的，对于这些女生喜欢的小事物，他应该是不屑花钱的，更何况还是给一个下人。

白及这么一想，就更不敢跟乌子附说自己想要什么了，她还没有完全取得他的信任和关爱，不能得罪他。

乌子附走了半天听见后面没了动静，还以为白及学乖了，扭头想要说上几句，可一转身发现人早就不见了，再向周围环视一圈，发现隔着人堆几米外的小摊上，白及正拿着面具傻笑，手里是个脸上纹着花卉的女式面具，整张面具发白，唯有右侧脸庞上面画着一株墨兰。

白及没有看到乌子附审视的目光，她觉得眼前的面具很好玩，等含羞出来，自己就带着这副面具吓她。含羞胆子小，很是怕鬼，到时候肯定会害怕地大喊大叫。

乌子附看着笑得灿烂得女子，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一个离他很近又很远的女人。

那人也喜欢笑，遇到高兴的事，完全不顾世俗的眼光，肆意大笑，一点也没有人间女子的温婉。

当年在山上，体弱的乌子附成了众人欺负的对象，那日他被绑在山腰的枯树上，怎么也争执不开身上的枷锁，天越来越黑，树林中的猛兽趁着天黑快要出来狩猎了，乌子附又惊又恐，害怕地哭起来。

只有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女子的歌声，声音甜腻温柔，乌子附朝着声音传出的方向，大喊救命。

那人仿佛听到了呼救，朝着这边走来，歌声越来越清晰，乌子附也不再害怕，只要有人就能把他身上的绳子解开，他就能回去，不会落入野兽的口中，成为他们肚中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