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子附看见一人越来越近，身影瘦弱，一袭红衣在黑暗中也掩盖不住的奢华，等走得近了，他才看清是个漂亮姐姐。

女子看着被绑在树上的乌子附，心疼道：“小家伙，是谁把绑在这了，害怕不害怕？”

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把锐利的短刀，三两下就把乌子附身上的绳索割断，扶着他的肩膀，慢慢放在地上。

乌子附被绑得久了，嗓子也喊哑了，沙哑着说道：“谢谢姐姐。”

“你这孩子，快回去吧，天黑了，父母该担心了。”声音温柔，笑容亮丽，给乌子附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我不想回去。”乌子附坐在地上不起，双手紧紧抓住地面的几片枯叶，想要发泄心中的委屈和不甘。

“你家在哪儿？为什么不想回去？”白芷也坐在地上，与乌子附并排，掏出身上的水壶，走了一路，又唱了许久的歌，嗓子干涩。

乌子附低声呜咽道：“我家离这很远，我回不去。”

白芷笑道：“离这很远？那你是怎么来山上的？”

乌子附道：“我从小就身子弱，常年有病，很多医生都说我时日不多，那日一个僧人来此化缘，听说了我的事，说我有救，就是要跟着他回寺庙修行，父母于心不忍，但是为了我能活下去就答应了。”

白芷伸手擦干乌子附脸上的泪，道：“那我送你回寺院去吧。”

乌子附挣扎道：“不，我不想回去。”

“怎么，难不成寺院里也有吃人的豺狼，让你怕成这样。哈哈。”白及看他挣扎，便说笑了几句。

这话说完，乌子附竟不作声，仿佛白芷说的是真的。

静默了半晌，乌子附的突然转动身子，一双眼睛明亮地看向白芷，说道：“姐姐，你带我走吧，下山去，去哪都好，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白及笑着安慰道：“那可不行，你父母会担心的，再说我也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你怎么跟着去呐？”

听完这话，乌子附嘟着嘴皱着眉头，不再理她。白芷看到他的模样，心里好笑，孩子就是孩子，还知道生闷气。

看着天色越来越暗，白芷笑道：“这两日就不回去了，我带你去山下看看。”

果然这话一说，乌子附立刻站起身，喊道：“真的？”

白芷笑着说道，“骗你是小狗。”她对孩子向来喜欢，虽然也喜欢逗弄小孩子，但更喜欢和他们待在一起，孩子身上的童稚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白芷走在前，为了防止乌子附掉队，她拉起乌子附的小手，慢慢向山下走去，普化寺虽然在山上冷冷清清，可一下山立马就变得热闹起来，各式各样的东西让乌子附眼花缭乱。

以前生病的时候，乌家不敢让他出来，害怕加重病情，进了普化寺，寺规繁琐，几时起床几时睡觉都有规定，他更不便出来，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出来逛街。

白芷看到乌子附这也观望，那也观看，就笑呵呵地在身旁等他，一件事物盯得久了，白芷就直接出钱买下，小孩子喜欢的东西往往便宜简单，买下就能高兴好久，过了这个时候，意义就不同了。

不一会，乌子附手里抓满了东西，小小的草编蟋蟀，冰糖葫芦还有一个可以拿在手里的小风筝，不用看乌子附的脸，光是听他说就能感受到他有多高兴。

白芷走了阵看见一个小摊摆着各种面具，马上快到上元灯会了，肯定很好玩，她拿起一个面具，只有上半张脸，带在脸上，笑着问乌子附，“怎么样，好不好看？”

乌子附想要拍手，可手里东西众多，只能作罢，张着嘴不住地说：“好看好看，姐姐真好看。”

白芷轻手刮了下乌子附的鼻子，笑道：“小嘴真甜，这糖葫芦没白吃。”

白芷还是放下了那个面具，带着乌子附去其他地方玩去了。

回过神来，白及已经站在他身旁了，只是抬头看他，想知道他在想什么。乌子附轻咳一声，说道：“走吧。”末了又补充一句，“别跟丢了。”

白及点头称是，可还是一副孩童之态，不住地回望四周，看不尽的稀罕物，听完别人的介绍，嘴里不住地惊呼好厉害。

乌子附看她实在好奇，又被打扰的心烦，心下决定给她买一件物事，但又不想表现得那么明显，只皱着眉头说：“你去挑一件，只一件，我来付钱。”

白及听到这话，笑得一脸灿烂，不敢置信道：“真的吗？”

乌子附点头道：“嗯。”心里却不舒服，对自己的话这么不相信，倒像是自己说话不算数一样。

那你跟我来，说着就拉起乌子附的手掌，向身后走去，那是刚逛过去的街道，来到一个无人问津的小摊前，只一个老婆婆在那里用手揉搓着采摘后晒干的草绳。

看见白及走过来，笑着招呼道：“姑娘看看要些什么？”

“婆婆，这个。”白及手指着很不起眼的一个绳圈，笑着说道。

婆婆递给白及说道：“姑娘真是好眼光，这个很配姑娘，带上去一定很好看。”

“谢谢婆婆，这个多少钱？”白及笑着拿在手里抚摸，她出山前紫苏送过一个玉佩，小小的一直没机会佩戴，白及害怕有一天走得匆忙，万一丢了就不好了。

“只一两银子。”老婆婆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

“啊？这么贵。”白及小声嘟囔了一句，这可比刚来的时候买的发簪贵多了，但是编织得真好看。

乌子附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面无表情地走了。白及赶紧跟上，嘴角噙着笑静静跟在身后也不说话，她想着玉佩，便想起了忘路山上的姐妹，白及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出来好久了，找个机会一定回去看看，告诉她们自己在人间的经历。

突然砰的一声，白及的额头撞得生疼，揉着额头抬头看看是什么，只见乌子附早已面对自己，眉头紧皱，看样子应该是等了一阵了。

“少爷，怎么停下了？”白及一脸无辜道。

乌子附道：“不停下怎么知道你还跟着，那么慢，在想什么。”

“嗯，想一会儿吃什么？”白及随口编个理由，总不能说自己在想忘路山吧。

“也是，走了这么久，是该休息了，前面就是酒店，马上就到。”说完继续向前走去，还不忘说一句：“跟紧点，别丢了。”

白及点头，笑着答应，她才没有那么笨，还会把人跟丢。

突然一个人从斜面出来，撞上白及，只见那人衣衫褴褛，似乎是个乞丐，趁着白及发愣的瞬间，塞了一个纸条，紧跟着连声喊道：“不好意思啊，小姐，不好意思。”然后佝偻着身体拄着拐杖，快步向人群中跑去。

纸条上写着，“青石街尾，故人一见。”

“故人？”白及低喃道，心想在这儿的故人，也就只有三七一人了，难不成是含羞有消息了，一想到这，白及心里欢喜，恨不得现在就去看看。

可看见乌子附在前面等着，她只能想个办法单独出去，要不然等吃完饭直接回府，她就更没有机会了。

“刚才怎么了，没事吧。”乌子附关心道，心里总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真是麻烦，或许是女人都很麻烦，除了白芷姐姐。

“没事，没事，好得很。”白及拍拍自己的胸脯证明道。

“没事就赶紧走吧，天快黑了。”两人一前一后向不远处的醉仙楼走去，那里灯火通明，远远就能看见无数的灯笼挂在屋檐下。

坐下点完菜后，白及揉着肚子说想去茅房，出门时喝的水太多了。乌子附皱眉点头，这点小事也要过问，真是麻烦。

等白及走后，乌子附也去了另一个包间，去见一个人。

黑衣老者早已等候半晌，听见敲门声，站起身来开门，见来人道：“少爷今日竟然来这么晚，老朽还以为记错了时间，嘿嘿。”几声笑缓解了来人的尴尬。

“路上有事耽误了。”乌子附咳了一声，径直坐到桌子对面，“这次炼制得怎么样？有没有上次的好？”

老者坐回原位，拿起一旁的包裹，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不停地响起，打开一看，竟是几十个药瓶，大大小小的药瓶摆放在桌面上好不壮观。

老者看着这些东西，笑道：“这是两个月的用量，药效比上一次持续的时间久，不能多吃，否则我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暴毙而亡。”

乌子附道：“我知道了，还有还阳丹什么时候能做出来，时间快到了。”

老者嘿嘿笑道：“药物终于寻齐，只剩下炮制，不足月余，就会做成。”

乌子附道：“好，乌某就先在这里谢过神医了，待练成的那日必有重赏。”说着拿起桌上的一杯茶，以茶代酒，饮得干净。

待人走后，乌子附收起桌上的瓶瓶罐罐，放进室内的暗格中，到时候有人会取。接着像往常一样走回自己的房间，看着座位上还空着的位置，心里笑道，“这人怕不只是去茅房那么简单，这次带她出来，自然就是要弄清楚这人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