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简意扬了扬眉毛：“神经衰弱。”

这个游戏规则很简单，只需要将除大小王以外的所有牌反面朝上在桌上排列好，玩家翻一对牌，数字相同则可以拿出牌进行计分，并继续翻。

否则要把牌继续翻回去，并轮到下一个玩家。

最后翻出牌数多的人胜。

说白了就是考验人品和记忆力的游戏，老少咸宜。

这个游戏的增强版在《狂赌之渊》里出现过的，漫画里增加了一副牌，乃“双重神经衰弱”，必须翻出数字和花色都相同的牌才算数。

言简意解释完，又故作神秘地说：“我觉得我们可以再增强一下，四重神经衰弱怎么样？”

凉月无所谓，毕竟她一个超忆症患者，加几副牌都一样。

而且，四副牌反而未必更难，毕竟在翻开第一张牌以后，翻到同一张牌的概率从1/103增加到了1/69。

言简意倒不至于想不到这一茬，继续说：“四重不能以一对为单位，而是四张为单位。只有连续翻出四张一样的牌才能继续翻，只要一张出错都不算数，需要翻回背面。”

“这要玩到什么时候？”林落眼前一黑。

“你很急着去下一站送死吗？”言简意毫不客气地呛他。

凉月并不担心这个问题，最多就是一开始多试错几次，但只要被翻过的牌，她百分百能找到位置。

虽然这样很不公平，但谁叫对方要挑上自己这个人型外挂呢。

商定下来，四人就前往休闲娱乐车厢找了个长桌。

为了公平起见，又请了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局外人一起来公证。

列车上的乘客大多闲得慌，竟是有不少人都聚到一起看言简意和凉月的游戏。

经过进一步讨论决定：凉月赢了，言简意就放过伊九和林落，外加从此听凉月差遣；而言简意赢了伊九和林落不仅要好好道歉，在列车上听他随意差遣，凉月也要付出代价。

对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言简意不好意思说要她的人生，毕竟听起来太变态了，所以提出要凉月在今后提供所有在站台找到的线索。

其实凉月并不想要言简意输了就听自己差遣，然而这个人似乎有点毛病，说是为了公平自己加上这条，怕不是个M。

终于，在确认观众都理解规则、凉月也没有疑问以后，言简意变魔术一样拿出一副牌，“我们抽牌决定谁先开始，红花色你先，黑花色我先。”

伊九插嘴道：“你这牌谁知道有没有问题。”

言简意觉得好笑：“就决定一个顺序，我做手脚干什么？凉月妹妹都没说什么你急什么？”

说着言简意把牌递给凉月，眼睛斜睨着伊九，阴阳怪气地说：“你还是检查下让某些人看看吧。”

凉月随便看了一眼，并不在意。

这个游戏先手完全就是在碰运气，硬要说，可能吃一点点点可以忽略不计的亏。

第一张牌确定以后，第二第三第四张牌抽到一致的概率越来越小，几乎不可能一击命中。

因为第一次翻出一组的概率约等于零，所以一般会马上轮到第二个玩家。而第二次翻也基本不可能侥幸翻出一组。

总体来说，前期大部分时间都用在确认牌的位置上，而这些信息对双方来说都是公开的，所以到后期，比起运气来说更重要的是记忆力。

通过抽牌决定了从凉月开始。

四副完全一样、去掉大小王的扑克被排成13×16的矩阵列在桌上。

虽然知道规则，围观人群看到这么多牌还是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这么多牌，碰运气都要碰好几轮吧？”

“确实，不过到后期要记得也太多了吧。”

“列车上根本没啥好赌的，他们又不赌命，有点没意思……”

“怎么不算呢？你看这个妹妹这么漂亮，那男的要是赢了岂不是要爽死？”

“那个妹妹赢了也能随意差遣那男的啊，说不准人家也是个白切黑呢。”

……

凉月随手翻开一张，是红桃7。

凉月并没有寄希望于下一张能翻出同一张牌，但是在伊九和林落热切的目光下，她居然做到了。

第二张也是红桃7。

凉月心中有些惊讶，但脸上不露声色。

下一张当然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翻出了一张黑桃3，于是这三张都得翻回去。

言简意笑了笑，说：“你的运气挺好的，可惜了。”

伊九和林落一脸失望，凉月心想这么小的概率没中才是常态，要是有中彩票的命怎么还会在这里和你玩扑克。

接下去轮到言简意。

按照一般人的策略，应该前几轮会探索一下没翻过的牌。

当然，前面的玩家已经翻出两三张以后，对自己人品足够自信的玩家也可以挑战捡个“便宜”。

凉月本以为按照言简意的性格应该会按一般思路，翻自己没翻过的牌，没想到言简意上来就翻了两张凉月翻过的红桃7。

伊九和林落怒目而视，但言简意从开始游戏以来就没再在意他们。

“肯定翻不到。”林落小声嘀咕，伊九点头深表赞同。

这两人也挺有意思，心思全写在脸上，难怪斗地主把把输。

其他看客也小声指指点点，大多都觉得言简意这个举动毫无意义。

甚至本来可以看两张新牌的位置，这样一来只能看一张了。

凉月也不明白言简意在想什么。

四副牌是她和荷官都确认过的新牌，不存在任何做了记号的问题，连微小的折痕都没有。

但是言简意的态度让凉月不自觉地警惕起来。

言简意的眼神扫荡着桌面上的牌，一副犹疑不定的样子，又仿佛故意吊别人胃口。

直到周围乘客都忍不住要走的时候，他才选定一张，赫然是红桃7。

而第四张牌他毫不犹豫地翻开了，也是红桃7——桌上少了四张牌的空缺，言简意在第一轮就获得分数。

原本兴致缺缺的观众中忽然就炸开了一阵吸气和感叹。

“我靠！运气真那么好？！”

“出千了吧？”

“不是都检查过吗？”

“完全看不出作弊痕迹啊……真的有人这么欧吗？”

“这个概率我算算……算了，我数学差算不清，这么低的概率他一发入魂？”

……

周围的话语都听在凉月和言简意的耳朵里。

言简意对着凉月的目光坦然地笑了笑：“看来我运气比你还好一点。”

下一张言简意随手翻了一张新牌，是黑桃K。

再下一张是梅花5，似乎在证明言简意没出千。

言简意遗憾地耸耸肩，轮到凉月。

凉月不相信他没作弊，但是到目前为止，对方似乎无懈可击。

她一边思考回忆着每一个细节，一边翻牌。

这次同样翻出了两张不一样的牌，轮到言简意。

第二轮言简意也只翻了两张就交换了，见此情状认为他没作弊的人更多了。

随着翻牌进度推进，观众们渐渐进入状态，紧张地看着两人的动作。

“这个牌之前翻到了！在哪来着？”

“太多了，看的我眼睛花，果然还是纯纯看运气的游戏。”

“屁，要是纯看运气能计分那么快？”

被这么一提醒，不少人才注意到，言简意和凉月都已经各自有不少分数了。

乍一看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是凉月心底已经升上一些焦虑。

言简意已经比她领先了几组牌，旁观者都觉得只是记忆力加运气的因素，但凉月清楚其中有问题。

以她的超级记忆力，凡是翻过的牌都不会记错，所以只要能够翻到一张曾经翻到过三次的牌，就必然能获取分数。

但实际情况是，往往出现三张同样的牌以后就会被言简意截胡。

不过，言简意显然不会有凉月一样的记忆力，中途有几次明显是记错了位置，翻到了正确牌面的邻近牌面。

这些凉月都看在眼里，却没有办法阻止，因为她没有对方作弊的证据，牌都是在最开始就确认无误的。

很快，在几轮后，言简意拿到的牌已经接近104张。

本来就紧张的气氛更加焦灼起来，观众都停止了讨论，屏气凝神地紧盯着牌桌。

只要超过半数，游戏就结束了。

不过在这时，已经翻过的牌占据了大半，剩下的牌猜中的概率也大大增加。

言简意也发现了凉月惊人的准确率，但是面上仍然冷静无比。

很快，他已经获得了100张牌。

接下来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被高度关注着。

一张方块A。

两张方块A。

三张方块A。

只要再有一张，他就持半数牌，最差也是平局了。

凉月记得最后一张在前几轮翻出来过。

她正想看向那张牌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而看向旁边一张。

她在赌。

言简意的弱势是他没有凉月这样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在最初翻出过的牌的位置他应该已经记不清了。

但他知道凉月记得，他在观察凉月。

言简意的手伸向最后一张方块A的位置。

在一片沉默的紧张中，他翻开了旁边一张。

观众中一片嘘声，颇有些惋惜，但也有不少人开始离场。

“这个漂亮妹妹都落后十几张了，剩下的牌里还有几张是没翻过的牌，下一轮估计也难翻盘了。”

“可没翻过的也不多呀，说不准能直接全对呢？”

“是不是傻，蒙一个的话对的概率比最开始高，但剩下全对也很难好吧？你考试蒙选择题蒙对的概率多高？”

“唉，这个小姑娘这么漂亮，我还挺希望她赢的。”

……

凉月忽然露出了一丝微笑。

言简意像是明白了什么，眼底忽然划过懊丧，死死盯着凉月的动作。

凉月不再客气，直接翻出了言简意错过的方块A。

其后她竟然连续翻出十几张牌，迅速追平到100张。

眼见局势逆转，观众们的胃口再次被吊起来，准备离开的乘客也停下了脚步。

“怎么回事？”

“这个小姑娘作弊了？”

“那男的前期也像开了挂啊，小美女怎么就不能是记忆力好人品好呢？”

其实凉月确实不是靠猜的。

刚刚她反向利用言简意对自己的观察误导了他，而她也在观察言简意的眼神动向。

他如果选择不看任何牌，那凉月还真没有办法。

但是他显然耐性还是差了点。

他看向了其中一些牌。

经过之前的交战，他应该预判凉月的预判，也就是凉月不会相信他。

那么，他就会看向正确的牌。

但这一步也想到了的话，他应该进一步预判。

博弈中最麻烦的就是猜疑链，无止境的套娃。

不过凉月能够记住每一个细节，也包括在前几轮没有刻意观察的动作。

所以她仍然能够准确推测出言简意在她每次翻牌时的策略。

随着凉月追到100张，言简意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慌乱。

在游戏中，他已经知道面前这个女孩有着超出常人的记忆力。

但是最后八张牌，两对是翻出过的，还有四张没有确认位置。

女孩第一张一定翻未知牌，是黑桃A。

然后翻出已知的另外两张。

最后一张，她猜对的概率只有33%，大概率会选错，然后轮到稳赢的自己。

只要她猜错，自己就能百分百获胜。

言简意感觉到自己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

凉月在翻出三张牌以后停住了。

这一张她确实不知道应该怎么选。

“随便选。”忽然间她听到伊九那坚定而有穿透力的声音。

凉月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命运本来就是一场赌博，关键的路口，人能依托的竟然只有概率。

就像他们乘上这辆列车，并从恐怖的站台世界活下来，自己的能力固然重要，但也少不了那一点重要的“运气”。

凉月微微一笑，选择了眼前的一张——就是这张！

观众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伊九和林落狗仗人势地得意起来。

“行不行啊你？还不是小凉月的手下败将。”

“凉月学姐，牛！”

言简意眼前一黑：还是败了。

太恐怖了，明明出了老千，结果这个女孩的实力和运气都还是更胜一筹。

如果不是因为他出老千，他甚至不可能和女孩对决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