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医院。

宋南回揉着眉心从病例册里抬起头，听见外面喧哗一片，他才起身开门出去。

“发生什么了？”

他随机逮了个分神听着八卦的护士问了，女护士惶恐抬头，看见是他松了口气：“宋医生你还没走啊，刚才来了个急诊病人，好像下肢受了伤，流血过多导致昏迷不醒，这会儿已经进急诊室了。”

“好像是个年纪还很小的男生，听说送来的时候脸上都全是血。”

宋南回止了几个人的话头，让她们自己各回各处。他回办公室看了眼急诊部的值班，想了下，还是自己穿好外衣去了那边。

看见宋南回过来，窗口值班的女生赶忙起身问了好。

“病人情况怎么样？”

女生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回答他：“已经做了紧急处理，主要就伤了右小腿位置，问题不算严重，至于昏迷可能是另外的心理原因，王主任刚好想叫你过来看看呢。

宋南回点头：“王朝现在在哪？”

“应该就在办公室里。”

他得了消息就动身过去，进办公室时刚好与王朝送出来的病人家属撞上。

是位看着三十出头的女士，眼眶泛着红，还在轻微抽噎。

宋南回侧身给她让开路，进门后顺手带上了门。

王朝见着他，也不多为奇怪：“过来得还真快呀你。”

宋南回沉默着看他，把王朝盯得直发寒：“你真别用这个眼神看着我，没做亏心事都怕你敲门。”

“说说？”

王朝拖了个凳子出来让宋南回坐下，把病例递过去讲着：“重物砸伤，运气还算好，擦着脑袋过去的，只碰到了右小腿位置，没造成骨裂。”

“确定是重物砸伤？”宋南回看了下光片，“这个程度可不像是垂直碰撞造成的，家属说的吗？”

“不清楚，送病人来的人描述都模模糊糊的，一会儿说是自己磕到了头，一会儿又说是高空坠物砸到的。我还专门先检查了头部，没有严重创伤，就轻微出血。”

宋南回听了不言，动手翻到下一页，看见了病人姓名。

他合上病历本起身，问王朝：“不是说要我看看，病人在哪间病房？”

“欸我什么时候说了？”王朝说着起身一指，“外面310，请便啊，请便。”

310房间门关着，里面有灯光，宋南回顾念着可能家属在，轻轻敲了门，却无人应答。他又等了会儿确认仍无动静才推门进去，发现房内除了病床上躺着的身影再无他人，不禁皱眉。

床上人平躺着，呼吸平稳安静，若非头纱雪白的纱布碍眼，更像是安睡在此。

宋南回看见这张熟悉的脸，竟也不觉得意外。

他观察了会儿想着该从何处上手，男生被褥下的右手突然轻动了一下，刚好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腕。

宋南回顺势搭上去，触到那微凉的皮肤，按上跳动着的脉搏，感受到男生心跳的脉络。

收回手后，宋南回重新给男生捏好了被褥才离开。

王朝见着宋南回这么快就回来，笑着问他：“被赶回来了？”

宋南回摇头：“没看见家属。”

“也是，刚才看送他来的人也不像关系亲近的。”

“你今晚值夜班？”宋南回盯上王朝笑嘻嘻的脸，“和我换一下，我来吧。”

王朝一乐，奇怪地问他：“你不是一向拒绝守夜的吗，怎么突然要跟我换班？那个男生你认识啊？”

打笑一样的话，王朝根本没准备听宋南回回答。

没想到宋南回真的点点头：“算是认识，他没有家属守夜，半夜可能会突然醒，我临时看看不算问题。”

“行吧行吧，我还巴不得回家美美睡觉，那我走了。”

王朝一分钟不到就拾掇完跑了，宋南回对同事这倦怠的态度只能叹气，检查了一遍查房记录无误，就点着盏小灯开始看文章。

弈水伶是疼醒的。

梦里大火一直在烧，大雪落在身上，是跟夜雨一般的凉。

他刚喝下那杯酒，嗓间如灼烧般地痛痒，匍匐在空旷的雪地上，只能看着大火烧断房梁，淹没倒在废墟里的人体，把一切化成尘粒一样的飞灰。

一截断木滚落在他的腿上，好疼，冷汗浸湿他的衣间，在偌大的雪夜里，火暖不了他的身，光照不亮他的面。

只有无边的痛感，像浮木遇大浪跌宕，无处可去，无处可依。

直到一只手抚上他的额间，他感觉自己身体脱离了冰凉的地面，腿上重物滚落，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可他已筋疲力竭，再难睁眼。

意识模糊了，可是痛感依然清晰。

他终于忍受不住那钻心的苦痛，猛然睁开眼，盯着头上雪白，一时不知究竟身在何处。

“醒了吗？”

床前的小灯突然被一只手拉开，弈水伶才注意到站在床边的这道身影，他的目光投过去只能看见模糊的半身，唯有声音入耳清晰。

“你半夜有些发烧，现在怎么样，还感觉身体冷吗？”

弈水伶迟愣地摇摇头，想要撑着坐起身，却被一只手按住。

“不要乱动，你刚醒，躺一会儿再起来。”

房间里的白炽灯终于被打开，弈水伶适应了下突然亮起的灯光，脑子才开始运转，反应过来他现在是在医院病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