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王留寺歪回头问。
罗道汖解释着:“和刘尚高一起的人我认识,跟他一样是反古派主义者。”
又是古新二派的问题。
弈水伶沉沉地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墙上挂钟的指针走得很快,陆续又来了几人在这边的练习室里热身,弈水伶看着时间,准备先去门口等着。
路安他们就没再一起,人太多站在一处容易挡住过道。
练习室的门口贴了号码,到了几号的人进去就会把自己的号撕掉,弈水伶过来时,三号刚刚出来。
是个女生,面色不佳,一到走道上就跟朋友低语:“太严格了那个前辈,感觉是没戏了。”
女生的朋友安慰着她,两人就这么一起离开。
弈水伶不经意听见对话,背靠在向外的墙柱上,伸着腰垫了垫脚。
他这个位置从练习室的窗户看进去应该是能看见里面的人的,但窗帘拉得紧。
也不知道宋南回是坐在哪个位置,他在观戏上也会很严苛吗?
弈水伶垂着眸想着,思绪不自觉又回到罗道汖刚才的一句提醒上。
他今天准备要展示的片段是《茗春》独角版本的尾声部分,练习时路安他们都看过。
虽然不曾挑明,对于弈水伶意愿偏向古派一事,他们从之前的事上基本都心知肚明。
罗道汖这样的一句话,不会是想让他临到头去改变什么。
他是在问他。
“弈水伶,你会做怎样的选择?”
表盘上的时针落到十点的位置,罗道汖隔了两间教室的距离看着那道素色的身影进了房间。
心里的问题悬于口中,但答案似乎又是那样的明显。
“各位老师好,我是弈水伶。”
弈水伶在房间中央的空地站下,平静地向主座上的人问了好。
他的目光平放着,只在进门时注意了一眼宋南回的位置,以他现在的站位,宋南回能看见他的侧脸。
因为时间不多,坐在刘尚高身侧的人之确认了一下信息,就示意弈水伶开始展示。
仍旧没有任何道具任何配乐,房间里只尽量弄暗了光色营造着假舞台的氛围。
弈水伶轻轻点头,往后退了一步,预介绍开始。
“我要展示的是《茗春》的落幕片段。”
语未落,他脚尖点地恍若扶风而转,似有大雪倾身眼目难全。
艰难回身,是茗春抓着胸口最后的热意望向来时路。
又蓦然回头,心神将死的姑娘仍竭力遥望迢迢归乡途。
“路走踌躇,不晓雪,仍待明日春。”
“身卧暖床,半梦摇,恍见故里人。”
最后一句唱词结束,弈水伶尚未敛住眼中苦思,但茗春死前以梦为解,当是笑里还,遂在他抬眸时,恰好以终见春日的喜意,对上了宋南回一双温温沉沉的眼。
真就仿若茗春见旧乡,弈水伶竟然一时从这样一双眼睛里又看见了过往的身影。
须臾愣神。
“弈水伶同学是吧。”
果然是来自首都大剧院的那位先生最先发声。
“你的基础功很扎实,相信同辈人里你的表现能力已经能算得上佼佼者,但是你能说一说要选择这一段内容来做展示的原因吗,要知道以你的年纪来临场演绎《茗春》独角的内容还是可能会出现失误,这又是否跟你现在的发展意向有关?”
弈水伶已经重新站定了身形,一眼能看见在这位先生发问时刘尚高沾沾自喜的眼神,对于这指向性一来便十分强烈的问题,弈水伶只是轻出了一口气,平静回复:“选择的原因只是因为兴趣与自信,我目前的确有确定的发展方向,但是与今天的选择无关。”
“孙先生不知,这位学生之前的演出视频您也有看过。”
在孙成为停了回复点头时,另一位女老师突然开口,弈水伶记得是他们之前的形体课老师。
她这一说自然引起了孙成为的兴趣,兴致侧头:“哦?是什么时候,我竟然不知。”
女老师轻道:“便是您上次从穆茸先生那里观过的《琼瑶孤饮》,他即是其中的玉兰花。”
孙成为随即一笑,看向弈水伶:“那还是我先看走了眼,有那般功底自信也不失为一种方式。”
“尚高,这样有天赋的学生还跟我藏着捏着就是你的不对了。”
孙成为短短几句话,能看出不是个过分拘于派别相争的人,弈水伶眸光轻动。
但刘尚高对这样的情况却不太满意,他审视的目光晃过弈水伶,凑近了孙成为悄声耳语。
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孙成为听完面色不动,也没再表态,直接开始给分。
统分结果是现场上传,弈水伶就没再多呆,道完谢直接离开。
在出门前,他的目光又跟宋南回对上,桃花一般的一双眼温煦地看着他,弈水伶便回了一个笑,推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