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正洲红着眼眶盯着易大海看了好久,一言不发地转过身,阿姨也不敢再拦他,任由他蹬蹬蹬上了楼,嘭一声关上了卧室门。
好久,易大海才收回目光,颓然地坐回了沙发上。
钟延庆赶紧将一众保镖和仆人遣散,给易大海沏了壶茶。
“老爷,喝杯茶润润嗓子。”
易大海似乎还沉浸在爱子为一只猫顶撞他的悲痛之中,接过钟延庆递过的茶,仰头一口闷了,被烫得直哈气,那点子悲痛立刻就消散了。
“……老爷慢点喝。”
易大海随手拿过桌上的橘子,扳开往嘴里塞了几瓣,这才找回几分沉痛。
“你说,我不都是为了这臭小子好吗?他忘了他十岁那年,从山里抓回只松鼠,差点被害得去了半条命?还有他十二岁那年,我都不愿提!那□□是小孩能玩儿的东西吗?这臭小子还献宝一样放老子被窝里!哦你还记不记得他十三岁生日那天……”
“记得记得……”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多年以来兢兢业业小心翼翼,就怕他被这些东西缠上!还以为这小子终于懂事了呢,没成想……”
“嗯,老爷,少爷还是很有毅力的啦……”
……
二老在客厅里座谈,声音越来越低,传到楼上的卧室时,已经轻不可闻。
易正洲瘫在自己床上,仰面望着天花板,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小白猫顺着毛,不知道在想什么,兴致缺缺的样子。
太庚眯眼打量着他,埋头舔了一口胸口上的毛。
那处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但方才这父子俩“争斗”的时候,易正洲他爹碰到自己,肌肤相触的地方分明有火灼的感觉。
他一见到易大海,就觉得这人跟他儿子不同,是个修行人。
摸不清对方底细,他才一下子躲到易正洲脖子后边,还是被烫了个正着。
问题应该出在他那枚扳指上。
若说施了道法的灵物,易正洲那枚平安扣不就是吗?但他摸过踩过甚至舔过,都没什么感觉,怎么一碰到这老头的扳指,就如火灼一般难受?
易正洲倏然翻了个身,正对着他,太庚赶紧收回目光假寐。
“咪咪,你说我刚才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易正洲摸着小白猫的脑袋,叹息般地说:“我当然知道爸爸是为了我好,但我实在是……实在是太孤单了。”
他声音近乎呢喃,后来更是埋首在枕头间,染湿了衣衫。
太庚卧在一旁,静静地望着他。
人类的感情掺杂了太多东西,总要顾及太多,束手束脚,做什么都得思前想后。
真是好拧巴的一生。
半小时后,钟延庆敲响了卧室门,“少爷,老爷请您去书房一趟。”
在书房,那就是很正式的谈话了。
易正洲再怎么不愿意,到底还是爬了起来,进洗手间囫囵搓了把脸,叮嘱小白猫好好待着,就拉上了卧室门。
等人走远了,太庚轻巧跃下了床,跳起来拉下门把手,唰一下蹿了出去。
“爸。”
易大海背着手站在落地窗前,盯着那片红枫叶出神,闻言头也不回地说:“嗯,坐。”
书房内放了两个老式皮沙发,看上去其貌不扬,价格却不便宜。
易正洲依言在其中一个沙发上坐下。
易大海踱步走过来,扫了易正洲一眼,说:“你的平安扣还戴着吧?”
易正洲伸手摸了摸胸口,“嗯,一直随身戴着,从不离身。”
易大海在另一个沙发上坐下,低叹一声,说:“你从小体质与常人不同,最爱招惹那些脏东西,我遍访名师,才在一位前辈那里为你寻来这枚平安扣,这十多年都没遇到过那些东西了吧?”
易正洲只觉得手里的平安扣开始烫手,微抿了嘴,点头:“嗯。”
“在道法上,我不及你爷爷,他去世之前千叮咛万嘱咐,那些东西最爱附在这些长毛儿的东西身上,坑害你的性命,是以我和你妈从小就不许你养,这都是为了你能平安地长大,你可明白?”
“爸,我……”
易大海抬手阻止了他,继续说道:“老钟都跟我说了,你养他这半个月,确实没出什么事,你还精进了一下厨艺,给老钟高兴得哟。”
他语气本来很轻松,又急转沉重,注视着自己唯一的孩子,沉声道:“但半个月没出事,不代表永远安全,我决定了,你那猫,让老钟给处理掉,送人,送宠物店都行,反正不能留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