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十分钟里,还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被人拦了下来。
“小帅哥,你今年多大啊?满十八了吗?”
“你长得这么好看,家里给你说亲没有啊?”
“你怎么不说话啊,是害羞吗?别害怕,婶子们就是稀罕你!”
太庚第一次碰上这种不加任何掩饰的热情,不知如何应对,只好一言不发地点头摇头。
婶子姑娘们见他实在乖巧,更加欢喜,硬生生跟着人从村子东头走到西头,要不是村长在自家门口喝止了她们,这群人怕是要把人送回房。
太庚推门而入时,易正洲正在铺床,闻声转身一看,愣了愣。
只见太庚面色如常,将怀中那些馍馍水果麦芽糖什么的一股脑全放在了桌上,蹬掉鞋子就去床上寻了处松软的地方,趴下不动了。
他要是变回猫身,这会儿该是舒服地眯起眼睛,不时晃动着尾巴尖了。
易正洲神色稍霁,放好枕头就下了床,转身瞧见那一桌子东西,又再度黑了脸。
怎么走到哪儿都有人挖他墙角?!
易正洲眼尖,发现那一堆吃食里面还混进了几张可疑的心形纸条,趁着太庚没注意这边,飞速将那几个粉色小纸条捡了出来,准备一会儿就去毁尸灭迹。
“我总觉得这场风暴不是意外。”太庚半阖着眼睛,说:“我听一个老婆婆说,这种规模的风暴,也只在她小时候发生过一次。”
易正洲反应很快:“那个人鱼?”
太庚轻飘飘看了他一眼,伸手扯过一个枕头,维持着那个板鸭趴的姿势,把下巴靠在枕头上,说:“正如我们山上跑的不擅长浮水一样,这类水里游的东西上了岸,实力只能发挥出十之二三,更不用说这种缺水的高原上。”
他抬了抬手,感受着经脉中微薄的灵力,继续说:“火车上那么大一个阵法,怕是已经让那条鱼元气大伤,她追不到这么远的地方。”
易正洲在床边坐了下来,“那会是什么人,到底是不是冲我们来的?”
“你还记得之前那个侏儒女人吗?”
易正洲点了点头。
“那女人被CAEA的人带走后就没了音讯,我虽然不知道她是受什么人指使,但她应该,或者说,她本来是个凡人,驱使骷髅的能力应该是后天所得,这种做派跟那堆海鲜不太一样。”
易正洲想起了列车上遇上的那群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生生打了个寒颤。
太庚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还有我们在海边碰上的那个大娃,虽说是蚌精附在他身上才把你抓了过去,但大娃本身,也是个凡人。”
易正洲睁大了眼睛,“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那天之后,大娃就消失了,后来忙起来我也没去渔村里问问……”
“依我看,他不是消失了,而是回去了。”
“怎么说?”
太庚眸子暗了暗,“这大娃和之前那个女人身上的气息很像,又都那么巧,全是冲着你来的,想不让人联系到一起都难。”
他瞧着易正洲,说:“除了那群海里游的,只怕你们人类世界里,有一个组织盯上了你。”
易正洲如鲠在喉,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抢手的?!”
“……”
太庚抱起枕头,换了个方向趴下,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总之,你不要只防着鱼,也要仔细防着人。”
易正洲低头瞧他,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很快到了夜里。
村长家生活用品有限,分给他们的只有一个房间,一张床,一床被子,两“兄弟”只能挤一挤睡在一起。
易正洲洗漱完毕,正坐在床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心想这次阿庚总没有理由让他另外找张床过来了吧?
视线里忽闪过一道白光,易正洲怔怔转头,就见小正太消失不见,大红牡丹的背面上,正伏着一个毛茸茸的雪白身影。
易正洲欲哭无泪,只得乖乖吹灭蜡烛上床睡觉。
小白猫化形之前的一段时间里,都是趴在他怀里睡觉的,这次却说什么都不钻过来了,就那么团成一团卧在被面上。
易正洲在夜里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小白猫瞧,半夜才扛不住睡了过去。
太庚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耳朵尖微动,抬起脑袋望了望易正洲平静的睡容。
缘分使这一人一猫相遇,但也仅止于相遇了,他们各有各的路要走。
他们之间,本该如此。
高原上昼夜温差大,但太庚身为灵猫,本该是不惧寒冷的,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他把头偏向另一边,再不去看这个人。
就好似变回了猫身,二人这些日子形影不离的那点旖旎,就能轻易揭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