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疗养院的安全通道楼梯间，冷白安寂的楼梯一眼望去没有任何闯入者，但只要足够细心就会发现，楼梯间窗户大敞气流顺畅，却始终无法冲散摆脱那股阴冷潮湿的鬼息。

周沫隐去身形，没有实质的脚掌无法发出任何摩擦噪音，但他行走的速度并没有很快，反而沉重又缓慢。

男鬼经过一个楼梯口就会注视一会儿楼梯门口的楼层数字，直到抵达六楼。

六楼的安全通道大门紧闭，周沫并没有气馁和意外，只是紧盯住楼层显示的数字——六，黑亮的瞳孔涣散而呆滞，周沫一动不动了很久。

607…607……，周沫的记忆在大脑收取到这一讯息的时候就同步塞入了许多过于不堪繁复的往事。

在一个空旷又封闭的房间里，冷白安寂的墙壁和天花板冒出艰涩难耐的痛，那并不是房间给予周沫的，更多是这间病房带给周沫毫无实质的痛苦反射。

607的记忆其实并不是多么新奇又复杂的，反而是机械到重复的简单。周沫记得每一天的“行程”，大多数时间像一个实验品被固定在狭窄消毒后的病床上，昏昏欲睡却又无法安睡，因为滴答滴答的液体流迹会告诉自己，身体在接受药物，胳膊针扎一般的重复进出也是每天反复无聊的“行程”。

其实最难挨的是一个人待在那里，不过大多数时间周沫都是一个人眼神无光四肢瘫软地待在那里，待在607病房里。

时隔许久，阴阳两隔的时空重新连接，周沫推开607的窗户，闯入了空无一人的病房。

甚至可以说，这里什么都没变。

没有新入住的病人，也没有重新整理的格局，只是少了一个周沫而已。

黑屏的监护器、方方正正的床褥、不再出现的琳琅满目的大小药品，通过这样的对比，周沫才恍惚自己早就离开了这里。

别怕了，已经过去了。

可周沫的指节发着颤、双腿灌了铅、脑袋发胀恍惚又迷离，他这是怎么了…

是还在想为什么展望了四年，挣扎了四年，努力了四年，最后还是成了这个样子？

是在想自己为什么被命运给予善良，却又因善良被人间抛弃？

还是在回忆死前身体流尽血液变得麻木冰冷的绝望？

周沫蹲下身体，将整个人抱成一团，身后敞开的那扇窗户一下又一下吹进冷风，让周沫的大脑试图恢复平静。

砰——

周沫还不及回头看身后发出的声响是因为什么就被突然砸在背后的重量整个压倒。

周沫在重量压到背后的一刻就显出了原形。

空旷安静的607病房里，只见一个高大冷冽的背光身影攀爬在607唯一的窗口外沿，然后双腿发力一跃而起，打算破窗而入。

只是窗户早就被打开也就不会被损坏，而在男人落地的“砰”声后他却扑倒了正正好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熟悉的背影。

沈朔之一跃而起后稳当落地，抱住了他失而复得的周沫。

还好…还好……我抱住了他又没有伤害到他，沈朔之这样想着。

而被突然的重量压得有些要倒的周沫却恍惚想到：还好…还好……，泪水没有落在面庞，让沈医生担心彷徨。

只在同时，周沫本以为身后出现的沈医生会立刻收回这过于亲密的接触，但不及他转头去看，就听见耳朵边传来清润沙哑的呢喃：“没看到人就现形，不怕遇到坏人？”

周沫被这样近距离的呼吸羞得蒸红了耳尖，却依旧想要装作坦然，正经又小声回道：“你的味道，我分得出来。”而且被谁这样突然撞到，我都会撑不住现形啊……

当然，周沫并没有说出后半句，可能是为了仅剩下来的自尊吧？

“嗯…周周真厉害。”

沈朔之又得寸进尺地低了低下巴，好让自己的整个面庞窝在周沫的后颈和耳背。

这样汲取一个人的方式让沈朔之很安心，他分辨不出离得格外近的不属于人类范畴的皮肤有什么不妥，是在发出什么具体的气味？还是带着属于鬼的不详？沈朔之只觉得安心又诱/惑，而且这让他躁动不安的状态被彻底安抚，毫无道理又情理之中。

沈朔之十分眷恋。

周沫却被这突然又突然的几番举动刺激地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他只觉得浑身开始涌起不属于鬼魂的热气还有激烈碰撞的要远离沈医生的那部分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