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沫再次摇摆不定,他甚至怀疑评判起来,自己真的希望沈医生远离自己吗?
明明现在这样不符合实际的接触其实是让周沫感到快乐的,至少他不想推开。
或许从一开始周沫所谓的拒绝还有逃离,也不过是害怕短暂温暖得到又容易失去的截断反应,他只是害怕这温暖转瞬即逝,并不是害怕温暖本身。
周沫一动不动,最后用全身沉闷的堵塞尽力吐出了一口浊气。
沈医生知道了,大概还在难过吧。
“我都记起来了。”
“我知道。”
这次换成周沫懵掉了,沈医生回答得足够迅速,或者说符合他的性格——冷漠却也理智。
周沫又想了想,决定坦白。
沈医生也在等自己的信任吧?不然他应该会更难过。
“是梁志平送我到这里的。”周沫慢慢说道,话里的语气平淡而自然,仿佛这仅仅是一段悲怆又虚拟的纸上故事。
梁淇是周沫的妈妈,十六年前周沫七岁,周文昌作为盛贯集团的董事长跳楼自杀,除了背后的盛贯还有累累债务一起留给了梁淇和周沫。
周沫对那段突然崩塌的死亡没有太多清晰的记忆,对于父亲的离世周沫的记忆也是梁淇带着自己站在了盛贯顶楼的时候。
周文昌死后三个月,在料理完丈夫的丧事以及盛贯背后的官司,梁淇拥有了短暂的空档,哪怕她依旧需要做好还款一辈子的打算,但她也同时成为许多人眼里垮不掉的女强人。
所以谁也想不到,周文昌离世的三个月后,梁淇却带着她仅仅七岁的儿子站在了盛贯集团的天台,一心赴死。
——跳楼自杀。
一段身临其境的体验,让七岁的周沫记住了父亲的死亡。但他和母亲却并没有如愿死去,因为梁淇心如死灰的执着被他的弟弟梁志平阻止,周沫以及梁淇安然无恙离开了盛贯的天台。
可梁淇却在这之后精神失常,成为了病人被送往江城的精神病院。
周沫这才有了寄养在梁志平家里的幼年,自此周沫的法定监护人也成为了他的亲舅舅——梁志平。
“那会儿他对我还不算坏,至少该有的衣食住行我都有。”周沫淡淡谈论道。
沈朔之微微抬起了头,理智而不屑地回道:“盛贯的债务在你和你母亲身上,但它的盈利却在你舅舅梁志平手里,他对你再好都是应该的。”
这一点,沈朔之看的透彻,周沫也有些讶异沈医生对商业这一块竟然还有所猎奇,但对于周沫的疑惑沈朔之只给了一个欲言又止的停顿。
其实这很好猜,沈朔之觉得十有八九梁志平后来对周沫出手也是因为所谓的财务问题。
“后来考上大学,独立了四年。本以为摆脱了惨痛的过去,最后却还是被梁志平拿捏威胁。”周沫有些沮丧。
这也是周沫最为在意的转折点,因为他真的差一点就接触到了向往的另一个世界。
只差一点。
“用你的母亲来威胁你。”沈朔之笃定道。
周沫又被沈医生的机智吓了一跳才断断续续讲述起自己关于死亡的最后一个篇章。
“当时威胁的理由是母亲的料理费用和债务。我当时其实并不了解盛贯,所以也不会想到那些债务看起来被梁志平解决了,但其实只是滚雪球,最后还是会滚到我的身上。”
沈朔之抱着周沫的小臂又紧了紧,周沫不过初出茅庐涉世不足的20多岁,没有人教过他也没有人帮过他,不懂那些是正常的,却一直被自己信赖的亲人欺骗、利用、打压。
周沫抿了抿嘴唇,眼角垂下来失去活力,有些自责地嘀咕:“我好笨对不对…”
沈朔之认真又负责地沉声反驳道:“犯罪者从不能因为受害者软弱而被原谅。你从没做错任何,错的是他,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