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月向云锦做了个告别的手势。云锦转身就走,她的心乱成一团,喘不过气来,只想马上离开这里,离开初云山庄。可她甚至不敢大口呼吸,迈着最得体最优雅的步子,缓慢地离开。
过了许久,久得云锦都忘了是什么时辰,她才回到凝香居。
玉竹坐在窗前,认真绣着一枚金累丝芙蓉花纹香囊。
云锦倚在窗旁,低声问:“玉竹,咱们相处了这些时日,在你心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玉竹哑然失笑:“小姐,你怎么问这个?”
“你实话实说罢,我想听听别人是如何看待我的。”
“小姐很漂亮,肌肤白皙,声音好听……嗯……”玉竹歪头想了想,笑道:“小姐和二小姐、三小姐不太像,你们三个并排站在一起,都很漂亮,可我只想看你。”
“还有吗?”
“我听府里的下人私下议论,说他们见了你呀,不自觉就离得远远的……”
玉竹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就是你看起来柔弱,但其实不好欺负……哎呀我怎么越说越乱了!”
“罢了,我知道了。”云锦微微一笑。
她处处小心谨慎,但在魔教太久,身上的血腥气无论如何也去不尽。
她咬了咬唇,周公子……不,他是穆寒舟!
他双目受损却心细如发,她的气息,她的举止……哪怕稍稍露出个马脚,她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里,她连忙道:“玉竹,以后我的衣裳使莲蕊衣香熏久点,香囊里也多放些香料。”
玉竹笑嘻嘻答应:“奴婢晓得啦!”
云锦的心仍悬着,手指紧攀住窗边,抓得泛白却不自知。
大晟的好地方那么多,穆寒舟为何选中初云山庄?
因为这里常年阴雨天,还是他探查到她的行踪,故意来试探她?
不会!
云锦用力甩头,欲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甩出去。魔教的朱雀堂尚未寻到她的踪迹,穆寒舟的影灵卫鼻子再灵,也不会快过朱雀堂。
但穆寒舟已来到夷陵,朱雀堂还会远吗?
云锦越想越心慌,早知穆寒舟来养病,她无论如何也不该回云家……她的心忽又悬起。穆寒舟体内的毒发作到何等地步了?他完全看不见了吗?是不是要日夜忍受锥心之痛?
她缓缓举起手,蒙住双目。
她背叛了魔教,武林正道也恨毒了她,如今的她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玉竹绣得眼睛疼,放下针线。她抬起头就发现云锦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忙上前搀扶:“小姐……”
她的手指触到云锦胳膊的刹那,云锦闪电般弹开,回眸望来。
玉竹大惊失色:“小姐,你不舒服吗?”
眨眼间,云锦眼底的浓浓雾气散尽,浮现轻柔笑容。
“我没事,就是方才想起母亲了,有些伤心。”
玉竹不疑有他,心疼地劝道:“小姐去床上躺一会儿吧?”
云锦答应了,合衣躺下。
“姐姐,姐姐!”
“姐姐,你是不是见到周公子了?我刚才去云烟榭找本琴谱,却听说周公子在里头……咦,你躺下了?”
云婉儿的声音清脆响亮,云锦本就烦闷,听着更是难受,便下逐客令:“妹妹,我觉得累,想要安静地歇歇。”
云婉儿却坐到桌旁,正好玉竹兑了蔷薇蜜水来,她笑道:“我也喝一杯。”
她抿了两口,随即问道:“姐姐,周公子什么模样呀?多大岁数,俊不俊?”
“二十来岁,容貌出众。”
“唉~”云婉儿托腮叹息:“我今日别走就好了。”
“周公子觉得你的琴抚得不错,或许会见你呢,也未可知。”
云婉儿眼睛一亮:“真的吗?他夸我了?那我明日还要去抚琴。”
云锦微眯眼眸,望着她神采飞扬的面庞,感叹她时而刻薄时而天真,简直收放自如,自己要有她这本事就好了。
“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吧,明日弹哪首曲目为好。”
“别的不敢说,这抚琴我可不惧。谁不知母亲是夷陵名手,曾传授过县主琴艺的,我是她最得意的徒儿,何曾怕过谁!”
云锦仰面平躺,双手交叠放于腹部,闭眼说:“知道你琴艺高超,你快走罢,我真的要歇息了。”
云婉儿微笑起身,但望见云锦白玉般秀美绝伦的侧颜,不禁怔住,良久惋惜道:“姐姐,你如此美貌,却琴棋书画针线女红样样不通,可惜了。”又长叹一声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