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您来了。”
“王爷,妾身做了南楚的菜肴,您要不要尝尝?”
“王爷,您画得真好,可以把这幅画送给妾身吗?”
……
沙哑的话音从娇嫩的双唇溢出,还有一张美丽的面庞,在穆寒舟眼前不停飘荡。
穆寒舟眉心一跳。
驿站走水,李清婉侥幸从大火里逃出,但手臂被燃烧的床架砸伤,嗓子也因吸入大量烟尘而变得沙哑。
从头至尾,他不曾听到她本来的声音。
一个人可以伪装成她人的容貌,模仿她人的说话语气,但日夜与身边人相处,难免会出纰漏。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让身边人彻底消失,譬如让奶娘死在大火里,刺死叔父,替换掉贴身丫鬟,再毁去嗓子。
嗓子……
“公子,云小姐说话尤其好听。”
“公子,让云小姐读吧,她的声音宛如佛音,能使人心静。”
穆寒舟拂袖转身。
妍月看到穆寒舟突然进房,慌忙去放帷幔。
穆寒舟含笑制止:“不必放下来,我只是过来看看云姑娘抄得如何了。”
云锦把已晾干的一小沓宣纸码整齐,双手奉给穆寒舟,“公子,请您过目。”
穆寒舟接过,并未查看。他温和地望着云锦,微笑道:“云姑娘,说起来你也是初云山庄的主人,却来受我差遣,委屈你了。”
云锦忙说:“公子千万别这般说,民女受不起。”
穆寒舟笑问:“你是云肇春的女儿,为何一直自称民女,难道你知道我的身份?”
云锦头垂得更低了,恭顺回答:“民女不知,但民女来之前,父亲一再叮嘱民女,公子是京中贵人,要民女务必尽心服侍。”
穆寒舟轻哂:“什么贵人,病弱之身罢了。对了妍月,你不是新制了琥珀流光裙吗?云姑娘写了半日,衣裳也污了,你同她去换了来。”
云锦连忙推辞:“不必了!公子,我抄书而已,衣裳不妨事的。”
“你觉得无碍,我却看不得。”穆寒舟的语气不容抗拒,望一眼妍月:“妍月。”
妍月快步上前,挽住云锦手臂。
“妹妹随我走吧,就在西厢房那,你正好也能歇一歇。”
云锦无奈,只得同她去了。
穆寒舟捏着云锦写好的宣纸,回到东次间。过了一盏茶功夫,妍月悄步近前。
“换好了?”
“奴婢亲眼瞧着她换的。”
“当日王妃手臂上的烧伤颇为严重,你可看到她手臂有伤?”
妍月摇摇头,秀眉轻蹙:“奴婢瞧得清清楚楚,云小姐的手臂光洁无痕。”她犹豫片刻,脸颊飞起一道红晕:“公子,云姑娘的肌肤甚为白皙……奴婢曾在御风楼上伺候过一回王妃更衣,王妃的肌肤……同云姑娘一般无二,奴婢印象颇深。”
穆寒舟双眸微眯,想起李清婉。
她每日更换伤口细布和涂抹药膏,并不十分避他,他见过几次她衣裳半褪的模样,确是肤光胜雪。
他忽又记起,某日傍晚,李清婉言辞委婉地向他致歉,因着她受伤,二人一直不曾洞房。他安慰她道,她远离故国又连续遭遇变故,他岂能怪她,待她身心都准备的那一日再说罢。
他不愿承认,当时李清婉神色娇羞,修长雪白的颈项低垂。纵使他对她无情,在那个刹那也被她打动了。
原来如此!
穆寒舟的唇角逸出无声无息的笑意,终于明白,他为何觉得云锦有异。只因她初次见到他,便一直低垂着头,与他记忆中的人影竟重合在一起。
他轻扣黄花梨木小几案面,一下,又一下。
“公子?”
穆寒舟长久地沉默,妍月不由得担心起来。
“妍月。”穆寒舟如梦初醒,挥了下手,心情大好的样子:“把我的常服取来。”
赤色常服金织四蟠龙,玉带皮靴,但凡有点见识的都知是亲王服饰。
妍月讶异问:“公子?”
“去拿就是。”
妍月不敢问穆寒舟意欲何为,迅速到内寝取来,服侍他穿戴完毕。穆寒舟唇边带笑,闲庭信步向西次间去。
云锦正专心致志地抄书,忽听到穆寒舟的脚步声走近,忙调整心绪,在他进入室内的同时起身行礼。
但她抬眸看到他的样子,心神俱震,礼就慢了一步。
“公子。”
穆寒舟一步步走过去。云锦不敢抬头,目光盯着绒毯上的祥云花样。但赤色衣角映入眼角,离得越来越近,迫得她只想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