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该让她去的。临去前,她堵气问他,要她做到何种地步,他不答。她领命去了,但有些事也悄然改变,她阻挡不住。 夜白发现云锦面带泪痕,坐到软榻边轻抚她面颊:“怎么哭了?” 云锦转头避开他的抚触。 夜白低声自责道:“都怪我让你伤心了,但有什么账回去再算罢。现在你得起来准备了,城门落锁前咱们出城。” 云锦闷闷地嗯了声。 夜白搂住她的腰,云锦受惊回头:“他们在外面……”“我知道,我……”夜白说着拥住她。 云锦八岁初见夜白,从开始时的竞争对手逐渐成为惺惺相惜的盟友,后在石玉授意下立誓,结为生死相托的同伴。早就记不清,是何时有了别样心思。她只记得,被关在暗室时,是他接她出去。他不嫌她肮脏,在黑暗的角落里,偷偷亲吻她的脸颊,让她死寂的心生出些许欢喜。 云锦心蓦地一软,回抱住夜白。 她默默道,她只是在魔教太久,才对外面的人产生好奇。但那些都算不得什么,无论她走得多远,最终仍要回到夜白身边。 夜白柔声问:“待回了天山,青鸢,咱们就成亲吧?” 云锦不作声。 夜白认为她是默许了,笑着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牵她起身。走了几步,云锦挣开他的手,放慢脚步,让他走到前头。 二人的关系在魔教高层里并不是秘密,但云锦从不逾矩,以免影响夜白的教主之位。夜白为保护她也默许。此时云锦又如此,夜白淡淡一笑停步,偏要与她并行。 紫萝在院中见两人一同出门,脸上划过一丝不容易察觉的冷笑,迎了上去:“右使,咱们去换装吧。” 云锦同她进了东耳房。 紫萝露出嫌弃的表情,小声抱怨:“这破地方日日下雨,衣服潮得能长蘑菇,你就非得跑来这?” 云锦坐到铜镜前,从镜中望着她,反问:“你不知道我为何在夷陵?” “呵,我哪儿知道!” 紫萝眉目如画,灿若桃花,比清冷孤傲的云锦更有一种妩媚风流,又常着紫、红等艳色,张扬而热烈。 只是对云锦总没个好脸。 “教主吩咐,影灵卫侧重盘查妙龄女子,你这身段跟麻秆似的,干脆就扮个小丫鬟好了。” 云锦扫了眼紫萝的丰乳细腰,莞尔而笑:“你窈窕多姿,准备扮个什么呢?” 紫萝冷哼:“扮成皇后娘娘也没啥意思。” “其实影灵卫并未见过咱俩的容貌,会不会把你认作假扮李清婉的女子呢?” 紫萝翻了个白眼,“呵呵!”
云锦说笑而已,看到紫萝的表情扑哧一笑。正笑着,突然“啊”一声。她的心口如被重锤猛击,无法抑制的疼痛瞬间席卷到全身。她支撑不住,按着心口趴在妆奁台上。
紫萝惶然变色:“青鸢,你怎么了?”
云锦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好疼”,连紫萝的话也没听到。似有一只手把她的五脏六腑攥成一团,松开,又攥紧。
“啊~”她捧着心口想要起身,但疼痛太过剧烈,她猫着腰只挪了一步,便疼得蹲在地上。
紫萝心道“不好!”如一阵风出门,直奔正堂。
正堂内,夜白和秦樾正在议事。
秦樾打开枚黄色卷纸,只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忙双手托呈给夜白。
夜白接过,扫了眼,指腹把卷纸碾为碎屑。他拍拍手,冷笑道:“余鹤年率弟子来了,咱们即刻就走。”
余鹤年来了?紫萝一惊,但顾不得了,高声打断他们:“教主,右使出事了!”
她话音未落,一道青影一闪而过。
东耳房内,云锦倦缩成一团趴在地上。夜白飞身上前,小心翼翼抱起她。他想把她放到床上,微一犹豫后,抱着她坐到床沿。
云锦紧闭双眼,嘴里溢出无意识的呻吟,额头的发丝被冷汗打湿,黏在苍白的肌肤上。
夜白眼神一暗,森冷的杀气顿时弥漫而出。他小声唤:“青鸢?”
但云锦没有回应。
紫萝忙道:“右使方才还好好的,突然就不行了。”
秦越皱眉道:“右使应是中毒了。”
夜白把云锦轻放到床上,让她侧躺着,又拿只枕头垫在她怀里。他方坐在床沿,手掌抵住云锦的后背,轻轻拍着。
“她是在初云山庄中的毒,不出所料的话,定是玄天宗的蚀心散。”
“蚀心散?此毒使心脏火焚般剧痛,如遭炼狱之苦。”秦樾眉头紧锁,忽然想到一个法子,忙道:“教主,用百年断肠草之根和晨露一同煎汤,可缓解疼痛。只是眼下没有露水,更没有断肠草。”
夜白点头:“晨露也倒罢了。召赤影来,让他即刻去问云肇春寻断肠草之根。”
秦樾踌躇不动:“教主,咱们得尽快离开夷陵。”
夜白一双幽寒的黑眸眯了眯,目光转为阴冷:“你亲自去云家。”
秦樾心头一震,应声离去。
紫萝望着奄奄一息的云锦生出窃喜,面上却忧急如焚,柔声劝道:“教主,您别担心,玄天宗还想要换解药呢,右使中的毒不会致命。”
夜白不答,把粘在云锦面颊上的湿发掖到耳后,动作极尽温柔。
紫萝眸光微沉,继续劝道:“教主,影灵卫一时半会还搜不到此院落,属下留下来照顾右使,请您先离开夷陵吧。”
夜白的目光始终凝在云锦身上,停顿片刻说:“把赤影和赤练都召回来,再守好门,我要为右使排出体内之毒。”
“是。”紫萝忿忿离去。
夜白弯腰欲抱起云锦,忽听到她唤“夜白”,忙答应:“青鸢,我在。”
云锦缓缓睁眼,大而黑的瞳仁雾气蒙蒙,看着夜白又似没看,声音细若游丝:“你快走吧,夜白,别管我了……”
夜白怔了瞬,眸中掠过一抹惊痛,“青鸢你说什么?”
“走。”云锦痴痴望着上方,眼里浮现出悲戚泪光:“还记得你我的誓言嘛?”两颗晶莹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我死了,你就离开天山,去……去南楚……咳咳……”
她忽然剧烈咳嗽,夜白连忙抱起她说:“你先别说话。”他扶住她的后背输送内力过去。过了片刻,云锦忽然瑟瑟战栗,一缕殷红的血迹从她的嘴角溢出。
夜白慌忙收手。
门外传来紫萝的声音:“教主。”
“进来。”
紫萝进房,便看到夜白搂着云锦。她的脸色僵了僵,禀道:“教主,属下已发了信号,赤影和赤练很快就到。马车也已备好,等秦堂主回来,咱们就可以启程。”
夜白颔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