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云锦的声音，就在二人下方。

穆寒舟低下头，云锦一张青白的脸飘在湖面。他做了个手势，制止围过来的影灵卫：“让她自己上来。”

他随手抄起影灵卫手中的绢纱提灯，掷到云锦身旁。云锦手掌在提灯上轻轻一按，借力窜出，轻飘飘落到穆寒舟身边。

“贱人！”

苍冥扑上前，却看到穆寒舟挥手，忙收住去势。

“妖女，我劈了你！”

宋泊浑身滴答着水珠，目眦欲裂，二话不说挥掌击出。

云锦向后弯腰，以匪夷所思的姿态向后滑，避开了他这一掌。

宋泊欲再出手，却见穆寒舟走上前，怕伤到他，只好罢手。

云锦静立一旁，全身湿漉漉的，味道属实不好闻，她却连脸也不抹一抹，好像这副躯体与她无关，遑论旁边恨不得将她打死的宋泊、苍冥等人。

穆寒舟站到宋泊与云锦中间，微笑道：“大师兄，你们身上湿透了，先回去清理一下吧。”

宋泊怒道：“五师弟，阿柔可被她害惨了，我要带她去见师父！”

穆寒舟道：“师兄言之有理，但眼下师父要照看阿柔，暂且顾不上她。这样罢，我带她去换身衣裳，再带她去见师父。”

宋泊不好再坚持，怒视云锦道：“也好，但这妖女诡计多端，你多加小心。”

穆寒舟应了，转眸问云锦：“你还能走路吗？”

云锦冷笑：“死不了。”

穆寒舟转身就走。

云锦跟在后面，每迈一步，脚下的云头锦履就发出“格致”声响，在静谧的夜里分外清晰。

穆寒舟放慢脚步，问道：“你的轻功好，水性也好，练了不少时日罢？”

云锦眼底浮现出淡淡的苍凉，顿了片刻答道：“十来年吧。”

“才十来年却有此等本事，也是天分使然。”

云锦冷笑：“才十来年？若你去了，恐熬不过半年就死了！”

穆寒舟笑道：“魔教的日子难捱，倒是我疏忽了。你的真名叫云锦，那在魔教里呢，叫什么名字？”

云锦一怔。

穆寒舟回过头来，神态温和：“总不能还叫云锦吧？”

云锦皱眉睇他：“你知道我是魔教弟子就好，何必问我的名字？”

穆寒舟微微一笑：“此时此刻你是云锦，但过去的十一年呢？你在魔教里以另一个身份活着，直到进了我府里，我自然想知道你的名字。”

云锦不吱声。

穆寒舟等不到回答，便也罢了。

“听闻魔教右使武功超群，轻功更是冠绝天下，但在教里匿影藏形，无人得见其真容，原来是位十八九岁的美貌女子。”

在魔教，女子的美貌只会被利用。云锦如此容貌，自是没少做以□□人的事。若寻常男子这般讲话，云锦非动怒不可。但穆寒舟的声音平和轻缓，毫无轻薄之意，云锦并不觉刺耳。

穆寒舟顿了顿，云锦觉得他在笑。她有点困惑，他笑什么呢？他应该和宋泊一样发怒的，因为她伤了他最疼爱的小师妹。可她感觉不到他的怒火，甚至也感觉不到他对赵靖柔的挂念。

真是个难以捉摸的人啊。

凝香居外。

穆寒舟停步：“进去吧。”

云锦迈过大门，又回头问：“你不怕我跑了？”

穆寒舟笑了笑：“你可以试试。”

云锦望着他的眼睛，

半个时辰后，云锦裹着一袭月白色绸衫坐于窗下。轻柔灯光洒落，把肌肤上的青紫淤痕照得触目惊心。

“小姐，您到底去哪里了呀？怎伤成这个样子？”玉竹抽泣着，握紧药膏，却不知从何处下手。

“您很疼吧？”玉竹小声问：“小姐，是不是那个周公子弄的……”

云锦摇头：“不是。别问了，我不想再提。”

玉竹哽咽点头，小心翼翼为她上药。云锦服下蚀心散的解药后，噬骨钻心的疼痛缓解了大半，但疼痛发作起来也非常人能忍受。这些皮外伤，真是不值一提。但她不愿驳玉竹的好意，便由了她去。

“那日你昏过去了，还记得吗？”

云锦一开口，玉竹又哭了。

“都怪奴婢不中用，没保护好小姐……”

云锦打断她：“你可看清是何人伤了你？”

“奴婢什么也没看到就晕过去了，奴婢真是没用……”

云锦放下心来。

离开天山，便无人知晓她真容，见她模样之人绝不能活。

这是魔教的森严教规。

如今她的身份容貌已被穆寒舟等人知晓，按照教规，她连当个弃子也不能够，唯有一死以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