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凌疲惫地摇了摇头苦笑:“还能做什么?根据你的要求,搬来跟他同居,像恋人一样一起生活。”
江父微微提高了声音:“那为什么今天又会突然发作?”
林凌坐倒在沙发里,给自己倒了杯水,双手捂着杯子却忘记喝。他一面回忆一面说:“也许是今早走得太急没有喂他吃鸡蛋?或者是昨天加班的时候忘记给他发信息说晚安?谁知道呢?他太没有安全感了,我防不胜防。”
江母缓缓的坐在了沙发对面的椅子上,她皱着眉看着这个年轻人,带着一种审视和不解:“小林,我以为你是在乎塬塬的。”
“我在乎么?”林凌眼神失焦,像是累到了极点的人无法进行正常的思考,他重复着自己的问话,“我在乎什么?”
江母在他的肩头轻轻拍了两下,叹息一般说:“你太累了,今晚早点睡吧。”
她站起来,用眼神阻止了丈夫要继续进行的问话,对随行的心理医生和特助说:“我们先走吧,应该没什么事了。李医生,麻烦你明早来我办公室一下,我想跟你谈谈垣垣的病情和入院治疗的方案。”
李医生答了声“好”,把带来的药箱放在茶几上。林凌做了个手势,表示自己知道如何给病人用药,李医生识趣地闭了嘴。
等人都走后,林凌又在沙发里坐了许久。
今天秦兰打来电话。她哭了,她说她受不了了,她问他还会不会回来。
秦兰是他的女友,他们一年前已经订婚,两家人开始筹备婚礼,一个圆满的新家庭即将诞生,然而现在却是一团糟。
他想起一年前的那个梦。
梦里江塬得知他的婚讯,死死拉着他的手不放。
他把他拉到无人的高台上,那里云雾缭绕,犹如仙境。
就在这样梦幻一般的场景里,江塬却手持一把利器,直直戳中了自己的心窝,从里面掏出了一颗砰砰跳动的心脏。
林凌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他觉得这真是疯狂,真是不可理喻。同时,他也知道这是个梦。这个毫无道理的梦,他一刻也不想继续待下去,于是他转身离开。他想只要他离开这里,江塬就会醒,就会回到没有挖心的那个时刻,江塬就还是那个江塬,他的发小,他的好朋友,他的喜欢吃辣吃火锅,爱玩爱笑的好兄弟。
回到现实的林凌没有想到江塬真的会为了他自杀。
他也没有想到江父为了儿子,会用他父亲的仕途和生命作为条件,威胁他暂缓婚期,要求他陪伴江塬直到他康复。
他更没有想到自己在一遍又一遍说着谎言的同时,内心也开始动摇。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不是爱着江塬,或者希望他哪一天突然死去,好让自己解脱。
林凌在黑暗里坐了许久,太久,久到双腿麻木,浑身冰冷。
突然间,他有一个冲动。他想去厨房找一把锋利的刀,然后冲进卧室,用这把刀刺进江塬的胸口,把他的心挖出来看一看。
他想看一看,他挖出来的这颗心是不是和梦里的一样,那么血淋淋,那么真诚明澈,那么爱着自己。
爱真的能让人发狂么?
江塬在发疯,在胡闹,在演戏,在生病?
他自己又在干什么?
他爱他么?还是在同情他,感激他,厌恶他,憎恨他?
林凌觉得自己也在无限地接近疯狂,他不确定自己还能拉住最后理智而保持清醒多久。
如果他也疯了,江塬怎么办?他会病得更重吧?他会死吧?
江塬如果死了,他又会怎么办?他也会疯吧,也会死吧?
林凌突然站了起来,在黑暗里,他毫无障碍地走进了厨房,找到了一把锋利的刀。
月光透窗而过,刀刃上闪过冰冷的寒意。
林凌举着刀走进了卧房。
江塬换了个姿势,仰卧在床上。门推开的那一瞬,他的一双明亮的黑眸也悄然睁开。他看见林凌举着刀向他走过来。他一动不动地躺着,看着他一步步靠近自己。
林凌弯下腰,他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与江塬的双眸正面对撞。
两个人默默的在静夜里对视了片刻。
而后,林凌抬起手。
刀在空中划了个月牙一般的完美的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