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向我家,我年幼时的“家”。
没错,既不是伦敦格里莫广场,也不是阿尔法德叔叔的庄园,而是我小时候呆过的一处房产。信的内容是一通胡言,因为家养小精灵波波是那幢宅子里唯一会喘气的生物——反正没也人会看。
我花了一点时间就和莉莉·伊万斯完全熟络了起来。
说实话只要你足够开朗,或者说“真诚”,那和任何一个格兰芬多交朋友都不是一件难事。我们交换了一点学院八卦,又聊了教授留的作业,很快就亲密得好像我们早该认识一样。
“那你今天晚上能留下来吗,多蕾?你是第一个拜访我家的巫师朋友!西弗就不愿意来我家,我想不通为什么。”莉莉很快乐地问:“妈妈,多蕾晚上可以和我一起睡吗?”
“哦,当然可以了。”伊万斯夫人的声音从厨房传了出来,“很少有莉莉在那边的朋友前来拜访,你们可以好好玩一个晚上。莉莉,你可以把你的睡裙借给你的朋友。”
莉莉像蝴蝶一样扑到厨房里,在伊万斯夫人的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下。
我托着下巴想,她真漂亮。
怪不得男孩们总是注视着她。
*
佩妮·伊万斯也回来了。
她气喘吁吁,叫着“妈妈,莉莉她又……”冲了进来,然后在看到我后,那声音嘎然而止。
“怪物!”她转而尖叫道:“这个怪物为什么在我们家?妈妈!妈妈!快把她赶走!”
我轻轻地“哇”了一声,看着这个麻瓜。
她没有浓密的红头发,也没有翡翠一样的绿眼睛,反而像一只毛茸茸的小麻雀一样,有着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褐色头发和圆溜溜的褐色眼睛。除了眉眼轮廓,我看不出一点儿她和莉莉是亲姐妹的证据。
一个标准的麻瓜。咋咋呼呼,吵闹,又什么都不懂。
我这么想到。
如果是几天前有个麻瓜骂我是“怪物”,我会立刻抽出我的魔杖给她一个教训。
但是我没有。
我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忍耐着因为她尖利嗓音而加剧的头痛。因为我忽然想到,是不是那个狼人也是这么看待我的?
一个标准的蜜罐里泡大的小巫师。自以为是,莽撞,什么都不懂。
所以他是不是觉得我闯进了不属于我的世界,像只自己跑上祭坛的、可怜可爱的羔羊——他理所当然可以给我一个血淋淋的教训?
就像现在。
就像现在,我看着她。
我轻轻地笑了起来。
“你好,佩妮,初次见面,我是莉莉的同学。”
佩妮·伊万斯跳了起来,就像她在山坡那里一样。然后她像只兔子一样逃走了。
“没礼貌的孩子,这是我们今天的客人。”她妈妈这么谴责她,但她头也不回,像炮弹一样冲上了楼。
我还听见她在楼上大喊我对她的妈妈使用了邪恶的魔法,而莉莉是帮凶。
“没关系。”我说,同时对莉莉眨了眨眼睛表示我理解,“我觉得佩妮很可爱。”
*
晚上佩妮没有下楼吃晚饭,所以餐桌上只有我、莉莉以及伊万斯夫妇。
伊万斯夫妇还表现得有点愧疚,替他们的大女儿道了歉。但我并不在意这件事,餐桌上的炖牛肉和鳕鱼很好吃,餐后点心也很棒,我吃得很开心。
晚饭后莉莉带我回了她的房间,我们玩了会儿她从学校里带回来的巫师棋。然后莉莉从衣柜里翻出来她的睡衣,领我去了她的浴室。当热水浸透我的皮肤时,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头好痛。
不知道斯内普能不能成功。
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莉莉正在摆弄我的铃铛。
“多蕾,它刚刚自己响了。”
她好奇地用指尖拨弄铃铛的铃舌:“但我现在怎么弄它都不发出声音。”
“响了几下?”我随口问道,“因为它是个魔法产品……你刚刚灌注魔力了没?”
“三下。”莉莉惊奇地说,“真的吗,我试试看。”
三下。意思是毒药的制作很顺利。
我顺手把铃铛拿过来,把魔力灌注进去然后晃了一下,铃铛发出了“当当”两下清脆悦耳的声音。
两下。意思是我知道了。
“就这样。”我说,“你试一下……啊,等等。”
“我想起来,如果没有成年巫师监督的话在校外动用魔法似乎会违反《对未成年巫师加以合理约束法》,我不知道这个算不算。”我装作犹豫的样子,“魔法部会发警告信。”
莉莉吓了一跳,收回了手:“这么严重吗?”
我摆了摆手,把铃铛扔到我的外套上:“或许不算?实际上压根没有那么严格。你有在假期使用过魔杖吗?”
莉莉苦着脸说:“佩妮不喜欢我在家里用魔法,所以我把魔杖收起来了。”
她指了指床头柜。
“那正好。”我眨了眨眼睛,扯了扯身上的睡裙,“我还在想要把我的魔杖放哪儿呢。刚刚我还在考虑要不要放枕头下面。”
我们两个对视了一眼,一齐想起了在霍格沃兹把魔杖塞到枕头下睡觉的日子,莉莉又咯咯咯笑了起来。
我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把魔杖放到了莉莉的魔杖旁边。看着并排的两根魔杖,我也微笑起来。
我该履行我的承诺了。
*
“送你一个礼物。”我从脖子上摘下我的项链,“算作我冒昧到访的补偿。”
吊灯被夜风吹得微微一晃,光线粼粼闪动。莉莉趴在床上抬头,红发铺散在枕巾上,她看起来好像一条探出水面的小美人鱼。
她真漂亮。我发自内心地想。
“给你,喜欢吗?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回头用猫头鹰给你寄别的东西。”
“哇,好漂亮,是你们的家徽吗?”莉莉惊喜地看着项链,“看上去好贵重,我觉得我不能收下……”
“没事啦,它也没有别的作用,只是添加了幸运魔法而已,贴身戴着会有好事发生。”我打了个哈欠,“我家里的东西都是这个款式。西里斯说老古董们喜欢在所有东西上都刻上家徽,他们恨不得在自己脸上也刻一个。”
“然后他被打了一顿。”我说。
“哇——哦,真的吗?”
莉莉对布莱克家的事情很感兴趣。
我只好挑我小时候好玩的事情讲给她听,直到她变得迷迷糊糊的,回应我的间隔也越来越长。
莉莉睡着了。
我盯着天花板,感受着太阳穴深处隐隐约约的抽痛,心想我要是真把纯血家族里的那些陈旧瓜葛古老习俗全讲出来,莉莉对巫师世界的认知恐怕会来个颠覆。
还是不要吧?
我喜欢美好的东西。
黑暗中小闹钟指针移动发出的滴答声格外清晰。为了夜晚凉爽的风,窗户开得很大,从我的位置可以看到厚厚的云层间隐约漏出的月光。
我攥紧手心,在一片寂静里仔细聆听。
扑通扑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