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想问的是,此人是否可靠。
元昭自小就伴在闵碧诗身侧,对他脾性十分了解,当即点头道:“路过青州时牙市上遇见的,有榷契文书都有。”
元昭道:“苏离儿,你去边上看着人,我和主子说话。”
苏离儿从地上起来,走到不远处,背身对着他们环视四周。
“是罪臣之后。”元昭压低声音,“我在青州遇见她时,牙人正打算将她发往湟源互市,我看她懂些身手,人也算有眼色,主子留着她,日后有用。”
湟源位于边境,西邻吐蕃,一个中原女子若是被卖往边境互市,做富贵人家的奴隶是最好的结局。
吐蕃佛教盛行,最擅拿少女剥皮活祭,若元昭不救下她,她或许现在已经惨死异邦了。
但道理却不是这样,罪臣之后代代皆有,发卖牙行的童男童女也不在少数,若是每个都要救,一辈子也救不完的。
闵碧诗张口欲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现在不是追问这女子来历的时候,他还有正重要的事要做。
闵碧诗转头走向树林另一侧,元昭紧随其后,二人身影隐在树干的高大阴影下。
“我方才见到护骨纥了。”闵碧诗眉心紧皱,语气沉冷,“铁勒人进京了。”
“主子,此事我知道”元昭说,“这次我来,一面为着接您,一面要告诉您的正是这事,京都不能待了,咱们得尽快撤离。”
元昭显得十分忧心:“五年前,我们从铁勒逃出不久后,阿伏至罗长子伽渊被逐出铁勒,之后再无人知晓他的踪迹,那护骨纥是伽渊的贴身侍卫,一向是伽渊到哪他就跟到哪,此次护骨纥出现在京都,那伽渊大约也在京中。”
“只是不知,伽渊是何时入京的,如此大事,朝廷竟然毫无察觉,当真荒谬。”
闵碧诗问:“伽渊因何被逐出铁勒。”
“听说。”元昭顿了顿,“听说是弑亲,其余便不知了。这事还是我那日发现护骨纥踪迹后,写信往边境找人打听出的,铁勒那边埋得够深,驱逐伽渊后,所有人都讳莫如深,其中隐情,知之者甚少。”
元昭靠近闵碧诗,压低声音:“那夜,我是在刘征纹府邸遇见护骨纥的,刘宅让封了,我翻墙进去的,还没进屋就碰见了护骨纥。”
闵碧诗道:“房里脚印是你留下的?”
“不是。”元昭说,“我没进屋,那脚印是护骨纥的。”
原来如此。
闵碧诗又道:“你何时去的刘宅?”
“五月十三。”
五月十三,赫连袭带领察院第二次清查刘宅的第二日。
“我知道您被押在刑部狱司署,所以就一直派人盯着,后来,就是大概半个月前,我发现一个人经常出入刑部,每次所待时间并不长,反复好几次,每次都像是在与人商议什么,然后我就去查了他的身份,才知那人是安东节度使之子赫连袭。”
“那赫连袭频繁出入刑部必定有鬼,我让人跟着他,又见他封了刘宅,香积寺那个案子现下还是保密,我所知细节不多,但根据线人来报,这案子涉及朝中权贵,想必不会轻易结案,所以察院的人走后,我夜探刘宅,竟遇见了护骨纥。”
闵碧诗暗觉不妙,问:“护骨纥认出你了吗?”
元昭迟疑了一下,才摇摇头:“没有罢,我连屋都没进,只向他扔了血铃铛,不过没击中他,然后我就赶紧走了。”
血铃铛,远战兵器,铃铛五只,分别绑在长钢线的尽头,铃铛镂空,内藏三排刀片,五根钢线分别绑在五指上,使用时奋力一甩,刀片便从镂空处展出,钢线最长可放数十步开外,此兵器凶狠残忍,可谓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
闵碧诗点点头:“方才我与护骨纥交手,听他的口风,伽渊应该就在京中,且他们来京时间不短,应该已形成一定规模。护骨纥说,香积寺凶杀现场出现了两个意义不明的丁零文。”
闵碧诗轻轻叹口气,“那应该是伽渊故意留下的,就是为了引起察院注意,诱使察院提我出狱。”
“——他们早就知晓我进京了。”
“何其歹毒!”元昭惊怒道,“伽渊那个畜生,他不怕朝廷直接杀了主子吗?!”
闵碧诗摇摇头,不欲多说,“现在可以肯定,伽渊等人和香积寺一案有关,或者说,人就是他们杀的,但我现下没有证据,也不能完全断定,他们策划这起香积寺杀人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