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雪儿听闻您身子不适,特来探……”
话还没说完,房门就被梁宥然大剌剌扯开,祁雪的手还悬在空中,位置刚到梁宥然胸口。
两人对视一眼,脸色都极其不自在。
祁雪尴尬地笑笑,心虚地撒谎。
“我刚到,哈哈,刚到,不是故意偷听你和娘娘讲话的。”
梁宥然眯了眯眼,盯着她被冻得发红的鼻尖和眼眶,心中了然,但没戳破。
“既是祁氏女,咳咳,还不快请进咳咳……”
一句话还没说完,皇后便以咳得喘不过气来。
梁宥然给她递了个眼神,然后自顾自地大踏步去给崔凌烟倒了杯水,一手给她喂水,一手抚顺她的后背。
祁雪乖巧地关上门,略施一礼后,帮梁宥然扶着崔凌烟的身体,直觉怀里靠着的身体如骷髅一般轻飘飘的,硌的她皮肉生疼,垂下去的枯瘦手臂露出半截,已挂不住一点肉,只剩松散的皮盖在青色的血管上,几近透明。
见到她病成如此模样,祁雪在路上想到的宽慰疏解的话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生生梗在喉头。
崔凌烟眼睛微阖,只能看见两人模糊的身影在光晕里混在一处,心里升腾起一种畅然的欣慰。
她摸索着牵到两个人的手,然后用着仅剩的气力将他们叠在一起。
触碰的一瞬,祁雪本能地想躲,却被梁宥然一把抓在手中,对着祁雪飞过来的愠怒眼刀,看了一眼崔凌烟,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祁雪会意,终究是因为可怜崔凌烟而没有再挣扎,任由他安安静静地握着自己的手,冰肌玉骨的凉慢慢使她的心情平静下来。
“看到你们,两个,感情这般要好,本宫,也就放心了……”
每说几个字,崔凌烟都要停下大喘气几口,脸上露出痛苦的满足。
“只是可惜,本宫,可能没有机会,看到你们,大婚……”
突然,像是一口气没喘上来一般,崔凌烟猛然张大了双眼,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剧烈地起伏着,呼吸声如牛般沉重。
眼见着她的眼神陷入混沌,下一秒,崔凌烟紧紧地抓住祁雪的双手,凄厉声不绝于耳。
“孩儿!我苦命的孩儿!娘亲想你想的好苦!带我走吧!我的孩儿!”
此时的崔凌烟宛如青面獠牙的夺命厉鬼,祁雪被吓得僵在原地,竟动弹不得。
梁宥然将祁雪一把拽开,崔凌烟的指甲在她白嫩的手臂上划出三道血痕,登时红肿一片。
“来人!母后又发病了,还不快把药呈上来!”
梁宥然将她护在身后,看向崔凌烟的眼神比看陌生人还要冷冽几分。
嬷嬷闻声赶忙从殿外赶来,连跑带爬地伏到皇后床边,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往手中倒出一颗,塞到崔凌烟嘴里,然后双手禁锢住她不安分的身体,以防她误伤到自己。
哪怕在此混乱的情况下,嬷嬷还不忘安排身后的两人。
“今日娘娘说了太多话,身子累了,太子殿下,祁小姐,先请回吧,让娘娘好生休息。”
祁雪跟在梁宥然身后,一步三回头,不忍地朝她看了又看。
不管她年轻时做了多荒唐的事,此时此刻见到她如此痛苦不堪,祁雪都很难不怜悯同情。
出来时已是黄昏,天边绚烂的霞光是这萧索宫殿中唯一的亮色。
“我带你去上药。”
哪怕祁雪自以为将受伤的小臂藏匿的很好,却还是被梁宥然一把捉了过来,攥在他的大手里,像是握了一把玉如意。
祁雪奋力挣开,再次拢回袖中。
“小女无碍,还望殿下自重。”
梁宥然一愣,随即自嘲般轻笑了声。
“自重?祁小姐那夜月下从宴上追来找我时可曾想过要自重?当众坚定应下父皇许给你我的婚事时可曾想过要自重?在后花园里主动勾住我手时可曾想过要自重?与我……”
“够了!”
祁雪半个字也听不下去,愤然喝止他。
“殿下聪慧过人,当世无人能及,不是已经猜出我之前主动投怀送抱所为何人了吗?何苦还要说这些话来故意羞辱我,难不成还要再把我绑进东宫里一回?”
“在你听来,这些话竟是羞辱?”
梁宥然嘴角的笑愈发苦涩,眼底的青黑是遮挡不住的疲惫,他好似没有力气在与眼前这个向来伶牙俐齿的女孩斗嘴,长吁了口气。
“算了。我与母后刚刚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祁雪默然,不想承认,也不想扯谎。
可梁宥然却混不在乎的模样。
“听见也好,没听见也罢,以后都没有意义了。”
祁雪隐约听出他话里暗藏的杀气,攥紧了拳头低声问道。
“你此话何意。”
梁宥然低头看向她晶莹剔透的眼睛,笑得温柔,如她第一次见他那般。
“意思就是,我会让一切,回到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