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您等等。”孤音喊道,但那人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到孤音追了上去,那人才停了下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孤音问。
“刚才那姑娘是叫‘白玲’吧?她就是我的女儿,对吧?”那人低着头喃喃地说,“我听见门口的大哥叫她‘白玲’,还有跟我女儿一样的胎记,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第一眼就觉得她就是。那天回去后她的样子一直出现在我脑子里,怎么都忘不掉,直到昨天我梦到她叫我‘妈妈’,我才反应过来。我真傻,她就是我的女儿啊。”说完,那人转身正对着孤音,抓住孤音的胳膊问,“为什么那天不告诉我?”
“阿姨,您冷静一点。”孤音拉开那人的手,犹豫了一下没有松开,“我们之前也是说好的,要先问过白玲,她同意之后再联系您,我也没想到你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那人一听慌了神,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畏畏缩缩的神态:“姑娘,今天是我太激动了,玲玲肯定是生气了,您再帮我劝劝,我就是想见见她,跟她说说话,真的。”说完,那人开始泪流不止。
孤音原本也没指望事情能够顺顺利利的,看着那人冷静地答道:“阿姨您今天先回去吧,我跟白玲聊过之后会尽快联系您的。”
“那麻烦姑娘您了。”那人感激地握着孤音的手说。
“没有。那我先去看看白玲,就不送您了。”
“好好,谢谢姑娘。”
“不客气,那阿姨再见。”
“欸,姑娘再见。”
孤音回到办公楼就径直去了白玲的办公室,但发现里面只有岚姐在,她想问岚姐,但又怕岚姐多问知道了担心,随后又到洗手间和会客室转了一圈,都没发现白玲,最后才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看到自己办公室的门关着,孤音打开一条缝,发现白玲坐在里面,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轻声推门走了进去。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白玲听到开门的声音,看也不看孤音,冷冷地问。
“我也是在那天你们见面之后才知道的。”孤音说完走到桌子跟前,发现白玲的眼睛已经通红,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眼泪就又流了出来。
“没区别,反正你早就知道了。”
“嗯,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见到了。”
“她来找我做什么?”
“说是想见见你。”
“那刚才也见到了,她以后就不会再来了是吗?”
“不知道。可能是想弥补,又或许是想了一桩心事。”
“不可能。怎么弥补?心事,难道说我是个麻烦?”
“或许有苦衷。”孤音看着白玲一副防备着的随时跟人干架的姿态,不仅没觉得受到威胁,反而被激起了保护欲。因为白玲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只刚出生不久受到惊吓的小狼崽,明明还没有开始长獠牙,却非要露出乳牙装出炸毛的样子来吓人。
“既然当初抛弃了现在就不应该再回过头来找。”
“她毕竟是你的生母。”
“她生我有经过我同意吗?”
孤音也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曾经有过那么一刻觉得活着还是一件不错的事,或许至少那时的自己要感谢被带到了这个世界。”——她曾经这么劝说自己,但自己都不能信服的话她没有办法说出来劝慰别人。她问白玲:“你不是会好奇吗?”
白玲仍旧是看着窗外,始终没有看孤音一眼,她望着天空中漂浮游动着的白云低声说:
“你能想象自己像时时刻刻躺在云朵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跌下去的感觉吗?我只能装作开开心心的蹦啊跳啊,但这种白茫茫的无助感就像是阴影一样,始终跟在我身后……你体会过‘乐极生悲’吗?你有没有真正发自内心地笑过,然后笑着笑着就无缘无故地哭了起来,然后空虚和绝望从内心里向外扩散,身体也跟着控制不住地颤抖……”
白玲说着仰起脸头,但眼泪还是顺着脸颊不断流了下来,流到下巴上、脖子上,她抽泣了一声,然后接着说:
“你知道吗?那股空虚和绝望并不是毫无来由,那是曾经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不经意间埋下的种子,它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引爆,就像现在一样——我不想哭,但眼泪就是收不住。”
说完,白玲扭过头,委屈地望着孤音。
孤音走到白玲跟前,伸手摸了摸了白玲的头,白玲刚才一直僵硬着的身体随即瘫软下来,搂住孤音放声哭了出来。
“孤音,不要让我回头,好吗?我们都不回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