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拉大大咧咧地扑过来,做父亲的给了她额头一个轻吻。一家三口依依惜别——嘉韵想,伯父是真的把家庭当做这辈子最珍惜的宝物来看待,而他又恰好拥有足够的金钱和时间来精心呵护。
“你们,都是戴维斯家族的成员。”伯父提高了一点声量,站得笔挺,“我想即使尊贵如钱伯斯伯爵夫人,在和你们有了更深层次的交往之后,也会同意我的想法——戴维斯家虽然是商人出身,但我们的门楣,也不低于大不列颠的任何绅士。”
钱伯斯伯爵夫人肯定对伯父的公司略有所知,那么至少从财力上来说,对方心底是满意的。否则戴维斯先生不一定能带回那本私人发行的《四季画册》,更别提眼下的庄园舞会请柬了。这么说起来,舞会之旅,除了双方儿女见面——剩下的考察,多少带着点老贵族的挑剔审视。嘉韵望着戴维斯先生,他颇有些不同以往的严肃。从成功的大生意人,到贵族阶级的跃升,在此一举。她不由得暗暗提醒自己,可不能给伯父出岔子。这也算是她借住九年,能为伯父尽点心的时刻了。
一行几人陆续上了马车。这次不仅马车本身趁着在宅子里停放的时间,做了修缮;就连马车夫都换了新装。克莱拉凑到小窗前冲父亲挥手致意,嘉韵听到车夫挥鞭,马儿长吁一气,通往艾尔斯伯里庄园的旅途就此开启。
此时正值四月,路边莺飞草长,植物们热热闹闹地涌到土地上面来,迫不及待地张开蓓蕾、期待盛开。嘉韵的对面坐着心思雀跃的克莱拉。她被包裹在一大片鹅黄色的礼服裙中,礼帽上嫩粉色的羽毛仿若花蕊。倘若此时有只迷路的蜜蜂闯入马车,估计也要错把克莱拉当做一朵盛大开放的娇艳黄玫瑰。
“妈妈,您说阿尔伯特,会是什么长相?是和伯爵夫人一样的脾气秉性吗?”克莱拉远眺着路旁风景,倚在戴维斯夫人的肩上喃喃私语。
嘉韵第一次听到阿尔伯特这个名字,想必是伯爵家的大公子。那么还是不要参与这个话题的好——她慢慢把手靠在太阳穴边上,闭目假寐。
伯母没有马上回答女儿的好奇发问,过了半晌,才悄声答道:“你爸爸在钱伯斯府上见过他的画像。”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且放心,是位高大英俊的贵族公子……”声音渐次放低,又听到克莱拉的甜甜偷笑:“当真呀?那我倒要看看爸爸的评价有没有夸大其词呢!”
马车里安静了一会儿,嘉韵在隆隆马车声中,昏昏沉沉,正要陷入黑甜一觉,忽又听得克莱尔一惊一乍的兴奋提问:“对了妈妈,您不是说他家府上还有位二公子吗?怎么爸爸没细说过?”
“二公子的名字,容我想想……仿佛是叫做科兰还是科林似的……哎呀,你爸爸也只是提过一嘴,我没有记住来着。”
嘉韵蓦然间有点感触:即使尊贵如伯爵家,也只有坐拥优先继承权的大公子被众人追捧谈论,哪怕是亲弟弟,也只能接受被笼罩在哥哥光芒阴影里的次级命运。那她这种被托孤的弟弟家孩子,更不可能是真正的“二小姐”了。世间权贵富豪多矣,但谁家的厅堂上,还能没有一两个被忽略的角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