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大公子觉得归期已近，想要金盆洗手之际，这人饶是不依，非要威逼利诱他继续做这不见光的生意。

然而阿尔伯特是家中长子，是要回来继承父亲的伯爵头衔，未来去国会等着做议员的身份，怎能一直受他摆布？两人终于大闹一场分道扬镳。

桑德斯心有不甘，在那个热得像个蒸笼一般的深夜里，拿着过往的种种证据来军营堵他，非要勒索他一笔数额不菲的封口费不可。

那个南亚的夜晚太闷热了，桑德斯来之前，阿尔伯特正陪着司令官在一场宴席上把酒言欢。那天晚上的淡色艾尔啤酒，他帮长官喝了太多，多到他根本听不清那个拿着账本啰啰嗦嗦的桑德斯，在冲他唠叨些什么。

他只记得那个家伙看自己晕晕乎乎毫不在意的酒后模样，摔下一句狠话：“不搭理我？那我就去告发你！我让你当不成这个伯爵！”

荒唐！他的嘴巴已经不听使唤了，脑子里就剩下一个念头：怎么可能？我的前二十年，就是为了这个头衔而准备的——从威斯特敏斯特公学到牛津，从击剑到猎狐，从拉丁文到法语——你这么个平民，你说你要扳倒我？就因为这点子生意，你让我当不成伯爵？

直到他冲着桑德斯的背影扣响扳机，他忽然明白了：桑德斯为什么可以让他当不成伯爵。

不是因为什么走私生意，是因为他变成了一个杀人犯。

“阿尔伯特，都过去了。”伯爵夫人看他的嘴唇渗出血珠，知道儿子又一次陷入那可怖的回忆里。她从台球桌那侧轻轻走过来，于心不忍地默默抚摸着他的发丝。

是啊，看起来是，都过去了。

阿尔伯特的司令官，因为平日里也象征性拿了些这生意的干股，没少被他各种上贡打点，指点他在当地找了个印度下等兵，硬说是这兵士酒后看桑德斯硬闯兵营，失手打死。

好在桑德斯在英国只是个贫民家庭出身，爹妈均都不在人世，无人做主，只给了他的印度太太一大笔抚恤赔款。印度兵士在当地被判了个过失杀人，且去做几年牢，日后再找法子减刑出来。不消说这一场折腾，又给了桑德斯和兵士家人不少钱财，还有司令官和当地法庭需要各种孝敬打点，才勉强把这事儿在加尔各答给平息了下来。

如果不是母亲的失望表情，告知他这门亲事，终于还是因为印度的事情而功亏一篑，他还侥幸以为：自己真能在无数次午夜惊梦之后，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