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可是戴维斯怎么会知道?”阿尔伯特忍不住一拳锤向台球桌。
伯爵夫人在他旁边坐下,还是一脸寡淡:“我们都大意了,他在印度那边的生意,已经经营了一二十年,比我们家在南亚的人脉,不知道要深多少。”
大公子无可奈何地揉了一把自己头发:“我还以为,英国本土没人能知晓这破事儿。”
“他就这么一个千金,连带着这些年积攒的万贯家财,在这两家联姻的重要关头,自然是怎么小心都不为过。托人去访一访我们家的底细,倒也理解。”伯爵夫人的烟瘾总在焦虑时发作,于是点了一支细长女烟,用纤细苍白的手指夹着,缓缓放到嘴边,浅浅吸一口,又闷了好久才轻轻吐出来,“只是之前我看戴维斯先生被咱们这园子震撼住,克莱拉又吃你这套,以为可以侥幸过关……”
“罢罢罢!”夫人心不在焉地注视着缭绕的烟雾,“他们家是不用想了。下个月你还是去伦敦转转吧,得从别处谋希望了。全英格兰也不止他一个大亨,再不济,你也多认识点美国的有钱人。”
阿尔伯特闷闷答话:“父亲的身体,还支撑得住几时啊……”他回过头,眼神里有不可名状的惶惶,“戴维斯知道了,会不会这事儿在国内也瞒不住了?那这爵位承袭,还能保得住吗?”
伯爵夫人听了这话,蹙眉合眼:“他不至于如此吧,既然不和我家结亲,两家就此不相干。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商人何必做?”
“他是没必要主动去散播。但舞会上所有人都默认克莱拉和我已经定了人生大事,这些人嗅觉灵得很,看戴维斯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难道不疑心吗?”讲到这里,大公子又苦笑了下,晃了晃他那杯已经见底的威士忌,“饶是我长相堪比美男子阿多尼斯再世,这帮暴发户也不敢凑太近的。”
“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还能如何?”伯爵夫人长叹一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她背过身去,嘴里念念有词,却是莎翁的一首十四行诗。
Why dost thou pine within and suffer dearth 为何在暗中憔悴,忍受着不足,
Painting thy outward walls so costly gay? 却把外壁妆得那么堂皇华贵?
Why so large cost having so short a lease, 租约那么短,这倾颓中的大厦,
Dost thou upon thy fading mansion spend? 难道还值得你这样铺张浪费?
阿尔伯特无心去品鉴这诗句,他不像母亲和科林,图书馆对他无甚意义,在他眼里,那方天地不过是父亲把自己和世界间隔开来的孤岛罢了。他脑海里只充斥着一个念头:不能让那枚子弹轻而易举就褫夺了钱伯斯家的爵位、庄园,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