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只兔子,洛弦并未表态什么,虽然是把兔子收入自己的腰包,却像是眼不见心不烦一样,未流露一点关于收到兔子的心情。
衔辞想,她大抵是真得不喜欢吧,但又不好说,才会像这样不作为。
那些应门的东西,今早就叫人给庄老先生送去了。这是个明智的决定,因为,今的确是天热。等穿过大门廊桥,步上白山书院,洛弦像是见着了救赎,直冲冲往树影跑去,把兔子拿出来往草地里一搁,就坐去了庭院里那棵梨树的秋千上,摇摇晃晃,拿清风洗洗身上的热气。
“呼——飞咯!”
她荡得好高,是让衔辞觉得心颤的程度。她好开心啊,笑得好天真,纯粹,像孩童一样,轻易就能把自己欢快的情绪点染给旁人。
但——
“还是要得稳定些好。”衔辞找机会扶住了秋千的吊绳,给洛弦降了速,道:“我明在院里给你搭一个吧。”
洛弦昂头,看着满树绿意,有些任性:“我偏喜欢这个秋千。”
衔辞也随着她看去:“为什么呢?”
是时,一声钟响,鸟飞,二声钟响,各楼夫子一声散学,三声钟响,众学子欢说声四起,离院的人潮里不缺的是三五结队。
“明天我想去那廊桥上望望,你陪我——”
“我不要。”
衔辞懂了意思,拒绝得果断,洛弦一时错愕,急落脚刹住了秋千。
“我没说要你进京——”
“你能叫我进书院,便会叫我进京。”衔辞像是应激了,眼底又泛起什么往事来:“那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我,我不喜欢这,我绝对不原谅——”
“不原谅谁。”洛弦心一横,道:“你从未主动告诉过我他是谁。我不介意你的过去,可既然我是你的未婚妻,我就该有权知道吧。”
“你不介意我的过去……”衔辞松开了抓住秋千的手。他像是忽然找到了对洛弦发泄的理由一样,满腔悲悯:“说得好像我是娼妓一样。”
“我没那么说。”
“你就是那么觉得的。说是不介意,其实已经想了许久了吧。”衔辞声音哽咽,拿袖腕按住涨热的眼角,笃定了说:“你上次也是。”
说是“再动就不要你了”的恐吓,其实早就想过不要他了吧。
“衔辞,我娘说,娼妓是有手有脚却拿身体做买卖的生意人,多得是纸醉金迷。是下九流中的下九流。”洛弦摇摇头,说:“你怎么也不会跟他们一样啊。”
“可他们也是为了生计愁,那也是个人。他们有选择,我没有……我被囚在那暗无天日的黑房子里,活得谁都不如。”衔辞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有底气:“最可恨的是,我放不下我的架子。只能痛恨的去活。”
他这是在跟自己倾诉悲痛吗,求被爱?洛弦隐约能从衔辞的诉苦中,知晓他是想要自己爱怜他的。
可这渴求藏在因过往产生的恼气里,注定了洛弦不管说什么,怎么说,都像是施舍。衔辞本就觉得自己像乞丐,得到她的施舍会更难过的。
【要不还是像上次一样,隔天等他情绪稳定了再说。】洛弦神色开始飘忽了。她确实有些厌倦,即便她知道,衔辞现在是最需要她的。
“我根本不能接受我自己……更别说你了。”
以二人目前的关系,洛弦注定不能一直沉默,那并不会让衔辞好转,甚至可能会让他更伤心。
既然早晚得把他从回忆的深渊里拉出来,那么,倒不如。
“衔辞,我跟你受到的教育不一样。”洛弦坐秋千上,低头沉默些许时候,又认真说着:“至小,姨姨,叔叔,伯伯,谁都在教我说‘贞洁很重要,若无法守身,那还不如自刎当场’。”
“而你却没有这种教育,干嘛不放自己一马。我原不明白为什么‘延续香火’这种要女子拿命换的使命,会落在没有生孕能力的男人身上。而你独特……那个孩子到底是为谁生的,我明明给过你答案了,你只要坚信就行了。”
她生气了。
怎么回事……她的言语明明稀疏平常,可衔辞就是知道,她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