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影将祁雪从床上拦腰抱下,裹进自己宽大的披风中。
“不行的……”
祁雪从他怀里钻出毛茸茸的脑袋,小鹿般的眼睛闪烁出迟疑和担忧的目光。
深夜擅闯东宫,还携了未过门的太子妃出逃,外面层层叠叠的是重兵把守,被抓到只能是死路一条。
承影安抚地摸着她的头,将她重新按回自己怀中,拉着她细瘦的胳膊挂在自己肩上。
“抱紧我。”
外面两个丫鬟终于推门而入,黑暗中剑光一闪,接连两声躯体倒地的闷声,可怜两个姑娘连呜咽都没发一声就双双丧了命。
虽没看见,但祁雪听见刀剑刺入皮肉的声音,便已知发生了什么。
承影的剑法从不拖泥带水,常是一招毙命,可这是祁雪第一次见承影毫不犹豫地杀手无寸铁,毫无招架之力的人,心中竟猛然涌出些惧意来。
她轻轻推了推承影,从两人身体之间的缝隙底下看见了倒下的烛台,映着汩汩流淌的鲜血,红的发亮。
她身子一抖,下一秒被承影往怀里搂得紧了紧,眼前再次回到刚刚他衣服底下的一片漆黑当中。
“别看。”
承影轻声说道,语气温柔地不像是刚刚利落地杀了两个人的模样。
他耳朵微动,倾听着外面守卫的声响,然后抱着祁雪飞速向一边的侧窗闪去。
承影单手撑开窗户,将祁雪先行放下,然后自己跳了出去,左右看了看之后,朝祁雪张开双手,示意她也跳出来,自己会稳稳接住她。
外面的月光倾泻,少年扬起的脸庞在斗篷的遮盖下半明半暗,亮的那面灿若神明,而另一面彻底隐入黑暗,如罗刹一般。
浓厚的血腥味在密闭屋子里散之不去,祁雪鬼使神差地往后瞧了一眼,却见那两具死尸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这几日一直伴她左右的人就如此没了气息。白色的寝衣似是讨命的白幡,那两双眼睛好似鱼目一般死耵着祁雪不放。
祁雪一时乱了心神,向后踉跄了两步,扶着窗沿的木框方才堪堪站稳。
“泱泱,快点。”
窗外巡逻的守卫脚步声近了,承影悄声催促道。
祁雪僵硬地转过头来,却觉失了力气,动弹不得。
承影眼见着要错过潜逃的时机,皱着眉将她搭在窗边的胳膊一扯,另一手借着她飞出的惯性接住她身体,行云流水地将她扛在肩上,转身就跑。
可东宫里的侍卫个个也非等闲之辈,眼睛尖的马上就发现了他们,拔腿便追。
“有刺客要掳走太子妃!快追!”
几队侍卫闻声马上从侧边绕了过来,呈围剿之势。
承影眉间的阴影深了深,反手劈落几个追上来的侍卫,一刻不停地朝矮墙那边跑去。
可他肩上还扛着一个祁雪,他平常的速度和功力只能发挥出七成,很快他们便被团团围住。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东宫!”
祁雪怎会不知是自己连累了承影的发挥,挣扎着从他肩上下来。
“你快走,别管我了。他们不敢拿我怎样。”
承影将她护在身后,执拗地摇头。
“说了要带你回家,岂能食言。”
侍卫们见他身披黑袍,遮挡住面容,互相使了个眼色,便一齐冲上去,欲将其俘获。
因为祁雪站在他身后,侍卫们恐误伤太子妃,所以也只敢与他正面进攻。
承影极其傲慢地冷哼一声,哪怕他们的人数众多,也丝毫不将他们放在眼中。
而他的剑法也确实证明了他有这样狂傲的资本,霎时间冲上前的侍卫们皆被一招毙命。
侍卫长看出端倪,这人似乎并没有伤害太子妃的意思,反而一直将其护在身后,而太子妃看起来也并不像遭受胁迫,反而极其信赖此人,于是咬紧牙关,准备赌上一赌。绕到人群后面,然后猛地朝祁雪攻去。
祁雪惊叫一声,承影转头时已来不及躲闪,只得伸出臂膀将她往后一揽,抬手出剑的一瞬,肩上已然中了他一剑。
承影强忍剧痛,仍是拼身向前,对方的剑身又刺深了些的同时,他的剑也直接捅入对方的胸口。
另一侍卫看出其战略,趁两人交战之时抢身上前,意欲挑落他的帽袍,识得他的真面目。
承影受的这剑伤得不浅,身体摇晃了两下已是躲闪不及。
祁雪暗叫不妙,赶紧踢起脚边不知是哪个侍卫落下的剑,接在手中,硬生生拦下那奔着承影面门而去的剑。
兵戎交接声铛铛入耳,祁雪只觉虎口被震得生疼,闷哼了一声。
“太子妃!”
那侍卫见险些伤了她,赶忙收剑。
祁雪挺身向前,一手默不作声地帮承影将帽檐往下拉了拉,另一手握着剑,抵在自己颈上。
“你们谁敢过来!再近一步我立刻自戕在此处!逼死太子妃的罪名扣在你们脑袋上,谁都别想活!”
“这……”
侍卫们登时面面相觑,都不敢再有所动作。
他们只是得令要看好太子妃不得出殿,如今这等情况,若是她真出了什么事,太子定会降罪。
承影捂着伤处企图止血,可鲜血仍是不受控制地从他手中泄出。
祁雪余光瞥见他愈发苍白的脸,轻声问。
“还能走吗?”
承影轻轻点头,左手默不作声地握住她腰,宽厚的掌心已沁出一层冷汗,浸湿祁雪单薄的衣衫。
祁雪明白他意思,带着他往后退了几步,欲从矮墙上翻出去。
侍卫们见他们欲逃,纷纷追赶上来。
“谁敢拦我!”
祁雪怒吼一声,压在自己颈上的剑深了深,洇出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