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掉之后,买柴搬米这些重活,可要怎么做呢?用那辆新车吗?”沈七七问。
韩二牛苦笑:
“少奶奶说笑了,她们说是买辆独轮车,让我一趟趟推回来。”
沈七七听了,心中一惊。
陆府上下几十口人,每日吃喝拉撒是大工程。
柴火七日一买,每次要近千斤,饶是有车马,搬上搬下,都是累折腰的重活,现在连车马都不给了,竟纯用人力来拉......
因着韩家一家三口是签了死契的,这是要往死里用人啊。
沈七七皱眉沉吟,
“这怎么行......你再坚持几日,且让我看看,能不能想个法子帮你。”
韩二牛听了,连连道谢,感恩不已。
墨玉小雀这时也回来了,将抱着的银汤瓶捧给沈七七:
“小姐快喝吧,这甜水一买就要一担,我说要不了那许多,好说歹说,买了这一瓶子,喝完我再把汤瓶送回去就是。”
沈七七口渴难耐,接过汤瓶,啜饮清水,的确清凉爽口,虽不及她在陇上田庄喝过的清澈甜美,但水质和口感比起来,都要比陆府的井水好上很多。
她喝完递给小雀,让她们也喝,又好奇问:
“怎么同样都是井水?味道口感如此悬殊?”
墨玉笑道:
“小姐有所不知,打井很讲究运气。有些地方,打下去多深都出不来水的。需找懂行的人来先选看地方,选好再打,才能出水,但打出的井水是脏水还是清水,大部分就要看地段了。一般人群混居的地方,往往便溺污水,随意泼倒,久而久之滲入地下,即便是清水也越来越脏了。”
“若想出清水甜水,第一要附近住的人少,第二要井够深,第三就是运气了,在京都城中,唯一有甜水的地方,就是这百花井街。”
沈七七不禁暗想,陇上田庄主屋院中那口井,井水沁澈甘甜,那么大旱的天,井水都不见枯竭。
用来浇地,杯水车薪,可若运来城中卖掉,倒也算有几分收入,让韩二牛和田庄中的人,都能手头活泛些,又能保住他的车,岂不两全其美?
但这话,绝不能从她口中说出。
否则韩家母子已在自己院中,又帮韩二牛,难免惹人起疑,反倒对她们不好。
回去后,她与墨玉小雀商量筹谋了几个时辰,连夜叫来韩妈妈,如是交代了一番。
次日黄昏。
尚未完全凋落的桃花,在晚风中嫣然摇曳。
陆亦寻这日下值晚,顶着漫天星子回府,照例先去碧桐苑西偏厅。
没想到全家居然还未动筷,都在等他回来,且沈七七也在。
桌上菜肴玲琅满目,比平日多出四五盘。
他奇道:
“今日有何庆祝吗?这般丰盛?”
陆夫人酸酸一笑,没有回答。
倒是沈七七,笑意轻雅,招呼他:
“夫君快坐下,先品鉴一番,这些菜与平日有何不同?”
陆亦寻紧挨她落座,夹了块青菜放入口中,细细品味,的确比平日新鲜清爽,菜香浓郁。
他问沈七七为何,沈七七笑着恭喜他:
“这便是咱家陇上田庄送来的菜啊。前两年大旱,庄上颗粒无收,今年雨水可人,种的稻黍稷粟都长势喜人,就连各色青菜,种子撒入土中,只消下了雨,也不必人管,一日一个样的疯长。”
“庄上人高兴的了不得,这不,今日特找了两个年轻力壮的,走了几个时辰的山路,挑了两担子给府中送了来。难为他们的一片心意,所以我赶着让小厨房做了,拿来大家一起吃,余下的那许多新鲜菜蔬,分给各屋小厨房了,我看呀,连明日的菜都尽够了。”
陆亦寻听了,心内酣畅大爽。
买陇上田庄这两年,颗粒无收,落人嘲笑,他不是没有心理负担的。
只是,看今日便知,无非是前两年时气不好罢了,他的决策是绝对正确的。
他心情畅美,每样菜都尝了尝,只觉鲜嫩无比,脆爽可口,远非菜场买来的粗梗老菜可比。
因此赞不绝口,连陆夫人今日忍着肉痛,特意为他准备的糟风鸡都只尝一口便再不问津了。
沈七七暗笑,这菜拿来,小厨房又是猪油炝锅,又是鲍汁调味的,能不鲜美可口嘛?
陆夫人见沈七七端几盘破青菜来也能抢尽风头,气就不打一处来;
又兼听到她给各屋擅自送菜,这不是邀买人心,架空自己嘛?
更是狠狠剜她一眼,她拿来那几盘菜,一口都不带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