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春园的戏台高约丈许,斗拱飞檐,青瓦红木,回廊环抱。两侧台柱上有鎏金字样楹联,左
写“鸳鸯楼上春秋配”;右题“麒麟阁下文武升”,中间的匾额上刻着““義闔風雅”四个大字。
高桥是畅春园的老板,也是最叫座的角儿,都城中上到官绅下至百姓,无人不知其名。
今日听闻高老板唱戏不收银子,畅春园内自是聚满了人。
高老板今日唱的叫做“十八骑取西岭”,讲的是各有心怀的民间侠义之士机缘巧合聚在一处,阴差阳错却最终成为抗击贼寇的英雄的故事。
高桥扮相用心,声动梁尘,一个多时辰下来,竟未错一字一音。
但他心里却也知晓,再唱这戏,恐不知何年何月。
戏到尾声,高桥又一番进将出相,把这场戏的精彩全都落在了募捐的卷轴上。一时间群情激昂,纷纷涌上前去。
募捐的名头是为支援边境百姓,实则人群中各有念想。
许昭昭被高桥当众点了名字走上台去,身后朗玉追赶不及,又无法高声喝令,反而惹得一众讨嫌的目光。
许昭昭接过高桥抛出的盛情,刚要说些什么,便听铜锣声起,有人自门口高喝一声,“官府查案,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说来也奇,乍还密不透风的院子,瞬间便闪开了一条小径,一队身着公服之人便直驱戏台。
为首之人身着绯色公服,腰间系着银鱼袋。只见那人神色如门前石狮也无二般,四方步一顿,开口便问,“这募捐是何人所使?”
台下的人都刚刚听高桥说罢:“此般幕捐,全因繁楼许老板发起,就连今日唱的所有戏文,皆出自她手。”又见那许老板笑盈盈走上台去,这想必错不了。
此时畅春园一小厮上前道,“回大人的话,此般是繁楼许老板的义举。”
那人冷笑一声,斜眼望去,“义举?妄议朝政,散播流言!朝中大事岂容你等小民干系?带走!”
许昭昭不自觉向后退去一步,又望向台上的高桥,心中似明白了几分。
高桥定身未动,人群中又传来一声“慢着!”
簇紧的人群这便又忽地闪开一条小径,一直通向霍羽的面前。
那人见是霍羽,为首之人走上前去躬身呈名,“见过霍将军,在下提点刑狱司赵寻。”
许昭昭周身一凛,此人竟是个提刑官。
人群中霎时一片惊诧,刻意被压低的议论声充斥在四周,又很快地肃静下去。
霍羽问,“赵大人可有文牒?”
赵寻回,“并无。”
接着又道,“霍将军好雅兴,竟亲自来监督募捐?”
人群再次蔓起议论。
霍羽却颇为坦荡,“只是听闻都城百姓心系边疆,便来一探究竟。”
又瞥去赵寻道,“赵大人今日好大的官威,莫不是仗着屡破奇案,又得银鱼加身,便敢罔顾律法,未得文牒直行收捕?”
四周霎时安静起来。
赵寻只道,“事关律法,下官断不敢轻慢。只是事涉机速,可听先捕获。”
霍羽微怔,忽然觉得事情在向着一个自己控制之外的方向发展。
“下官今日还有要务在身,便不叨扰将军,这便告辞。”
“带走!”赵寻一声令下,台上几人便要动手将许昭昭押解。
霍羽还想开口,却被许昭昭抢了先,“勿需动手。这位大人即要查案,民女配合便是。若能帮上这位大人,也不算白走这一趟。”
赵寻轻笑一声,“好一个巧舌如簧!伶牙俐齿的本官见多了,可抵不过几番审讯。”
霍羽眉头促然一紧,只听许昭昭道,“清者自清。民女相信大人定能明断。”
赵寻轻轻抬手,许昭昭便随身边几人一路走出了畅春园。
台上的高桥舒下一口气,转身掀起绸帘进了“出相”的门。
霍羽望去一众人的背影,手不自觉紧了几分。
起初许昭昭夸下海口,他只当是掌柜要保住自己的生意信口胡诌,当时朝局僵持不下,确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便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后来属下来报,见她徘徊各处驴铺茶肆,竟还自己写了戏文,请了戏班子,便觉得即便是徒劳一场,此人诚意足矣令他不计前嫌。
接着街市议声渐起,议论也起了变化,他便更加好奇起来。
可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