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天气冷，有薄薄的积雪覆盖在泥土的操场上，所以孩子们不用跑早操，但是依然有早自习。

他们早上六点半起床时天都还没亮，一切都隐于黑暗里，只有灯光照亮的地方可以看见浓雾环绕。

黎程站在简陋的卫生间里刷牙，他已经很久都没起这么早过了，刷牙的时候眼睛都没睁开，机械地重复一个动作，刺骨的冷水也不能让他清醒分毫。

陈云初对他这个样子已经见怪不怪了，陆行舟感觉他这个样子挺好玩的，趁陈云初出去的时候问：“你昨天晚上睡得不是挺早的吗？怎么还这么困啊？”

“这和睡得早不早没关系，睡得早起来的时候更困。”黎程眼睛睁开一条缝，吐掉牙膏沫，意识还是混沌的，脸却皱成了一团“而且我昨天晚上梦见许淮变成一只凶狠的狼，对我紧追不舍，还一口咬在我的腿上。”

陆行舟问：“许淮是谁？”

“一个大三的学长，我喜欢的……”说到这儿他突然清醒，差点把漱口水吞进去了，黎程狼狈地刷完牙，擦了擦嘴，心虚地发现陆行舟还在看着他，等他的下文，他只好一咬牙，“我喜欢的……我喜欢的猫养在他家。”黎程急中生智。

陆行舟也不拆穿他：“大三的学长？你不是大三吗？”

“我今年大二。”黎程拿起毛巾擦脸，水太冰了，他就胡乱擦了几把。

陆行舟还想继续问什么的时候，陈云初拿着一条深灰色的围巾来了：“黎程你动作快点。”他把围巾递给陆行舟，“早上很冷，这有一条多余的围巾，你戴着吧。”顿了顿又补充，“我洗干净了的。”

陆行舟秀美的唇角一弯，接过围巾，然后把他围在了陈云初的脖子上，那动作透着难以言喻的暧昧：“我不喜欢这个颜色，我喜欢你昨天戴的那条围巾。”

陆行舟比陈云初高一点，他低着头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不光陈云初被他的行为惊呆了，黎程看到这一幕惊得都忘记把毛巾拿开了，毛巾都被他捂得没那么冰了。

“那我去给你拿。”陈云初小声地转身走开了，耳朵尖还是红的，掩藏在围巾下勾起的嘴角只有他自己知道。

陆行舟跟着他出去了，走之前还好心的帮黎程把魂儿唤回来了。

虽然前一天已经自我介绍过了，但他们进教室的时候，那些孩子都还是好奇的打量他们，有的是假装读书悄悄地看，有的同学黑黑亮亮的眼睛直接跟着他们转。黎程觉得他们挺可爱的。

他们三个人跟着一个老师一起管一个班，今天只是跟着听课，这种感觉很奇妙，他们坐在教室最后面，像是也回到了初中。

陈云初怕坐在一起尴尬，所以黎程自然而然就坐在了中间。他垂着脑袋没心思听课，脑袋里一直萦绕着昨晚的梦，居然做梦都梦到许淮了。

旁边突然递来一张纸条，陆行舟不知道哪弄来的纸笔。黎程悄悄把纸条拖过来，上面字体潦草，他仔细看了很多遍才看清上面写的什么。

【陈云初也是你的学长吗？你们怎么在一起的？】

怎么在一起的？骗你的时候在一起的。黎程用食指勾过笔，写了几个字，然后把纸推了回去。

【不是学长，他复读了一年。我们一见钟情。】陆行舟看到前半句皱了皱眉，但看到后半句又无声的笑了，陈云初这么敏感的人怎么会一见钟情。

等他打算再套几句话的时候，陈云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咳了一下。陆行舟见好就收，不动声色地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他们基本上这一天都在教室里度过。晚上吃完饭还要监督他们上晚自习教他们写作业。冬天下晚自习下得早，校长期望的是能带着他们一起玩游戏或者其他有意义的事，反正睡觉之前的时间交给他们。黎程头都大了一圈。

所幸孩子不算多，而且大多数都很听话，很配合，他们喜欢围着他们三个人叫他们老师。晚上天上飘着雪，像被扯破的棉絮，有说不出的美感。黎程很想带着他们出去打雪仗，但怕乱了套，想法也就此作罢。或许等会儿他们自己可以去堆个雪人。

他们还没想好今天干什么，临时起意，决定先教他们唱歌。黎程选了一首特别正能量的歌：《唱支山歌给党听》。

调太高了，他们中间没有一个会唱的，偏偏黎程还跟这首歌死磕上了，亲自上阵，调不仅没唱上去，还跑了十万八千里。他们两个在下面都快笑岔气了，陈云初还拿着手机在给他录像。

本来氛围很好，他们大多数都在跟着唱，有几个同学在写作业。突然黎程站在讲台上眼尖地发现，一个坐在后排的黑黑的男生拿着剪刀一脸坏笑的剪他前桌女孩的辫子。

黎程直接走下讲台，走到那个男生面前，语气是他从未有过的冷，像今天飘的雪：“你在干什么？”陈云初和陆行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视了一眼，朝那边走去。

男生一点也不慌，若无其事地把剪刀收起来，吊儿郎当地说：“没干什么？”

女孩回过头，看着桌上被剪掉的头发，也不闹，只是捏着自己的马尾辫死死瞪着男生，无声的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