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千任几乎没说过话,还觉得小狗在和他置气。
千任不理他,酒瓶放在唇边,喉结一下下地滑动。
“喂,别喝了。”龚肆约用腿往千任身上靠了靠,“明天还要上学呢。”
千任依旧不说话。
龚肆约只好凑近过去,醉醺醺地伸手拿掉那人靠在嘴边的酒瓶:“都说了别喝了,听不懂话?”
“我不想跟你说话。”千任往前靠了靠,竟然一下倒在了龚肆约肩上。
“因为我刚才骂你了?”龚肆约轻声笑着,“你就那么想知道我为什么回坞城。”
“不是。”千任闷哼,“不想说就算了。”
龚肆约其实知道千任在想什么,也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生气。无非是心情不好,又被他说了两句,这个年纪的人都一点就炸,更何况连他自己都没能控制住情绪。
千任不想说话,他也不再强求,心里窝着事,他此刻只想借酒消愁。
箱子里的酒不知不觉就消失了大半,千任倒是不再喝了,只是倒在他肩上不动了。
这个姿势算不上舒服,龚肆约大概是醉了没撑住,连带着千任一同倒进凹陷的沙发中。
“你是不是醉了?”千任爬起来,看着一摊烂泥般的龚肆约。
那人手里的酒不知道何时滑落在地,液体流了一地。
“回家吧。”千任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只听那人低沉地“嗯”了声,随后就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龚肆约径自走在前面,千任看他那副酩酊大醉的模样又觉得不放心,快两步跟上,扶住他的肩膀。
这是千任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喝酒,连他自己也想不到他的酒量竟然好到这种程度,虽然有点头晕,但也绝不至于像龚肆约这般走起路来七扭八拐的状态。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松手让龚肆约去自生自灭,但想了想又放弃了——毕竟一晚上惹他生气两次了,千任心里过意不去。
“你脑子还在线吗?”千任试探道。
“在啊。”龚肆约差点一脚绊倒在地,“怎么可能不在?”
“那你还知道往哪走吗?”千任问。
龚肆约抬头看向四周,似乎真的在思考,随后抬起手指了指:“那……”
千任点点头,看来脑子确实还在线。
“你知道吗?其实我现在特别烦。”龚肆约抬眼看着千任。
听说人喝醉了,话就回变得特别多,千任现在才发现这是真的。
有了前车之鉴,他这次没再问“为什么”,总害怕龚肆约又会不高兴。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回坞城吗?”龚肆约声音沉了沉,“因为我妈,我妈病了,我总不能不管她。”
千任感觉他快哭了,被灌了一晚上酒的声音带着几分粘稠与沙哑,憔悴不堪。
“我今天下午刚从医院回来,我又碰到我爸了。”龚肆约抽噎了一下,“你知道的,就是那个被我从医院赶走的人。”
那得是有多恨他啊,千任心里忍不住一紧。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光听到龚肆约委屈的声音,他就不可控制地共了情。
他突然能理解为什么今晚的龚肆约和以前不同了……
明明事情没有发生在他身上,但痛苦的情绪还是传染到千任身上,又或许,他心中本就因其他事情而郁闷着。
两个郁郁寡欢的人搀扶着回了十四大街,月光缠绵,在此刻却并不温柔。
龚肆约家的地址还隐约留在千任脑中,十四大街一共没多大的地方,他凭着记忆便找到了那扇有些破败的单元门。
拽着龚肆约爬了几层楼,千任喘着气问:“钥匙呢?”
龚肆约闭口不言,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裤子口袋。千任伸手去里面翻了翻,果然摸出一把钥匙。
他借着断断续续的灯光开了门,把人扔在沙发上,自己也半蹲在一边。
突然安静的空气总让人无所适从,千任往沙发上凑了凑。
“哥。”千任蹲在龚肆约身边叫了声。
这是他第一次叫龚肆约“哥”,没有缘由,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是如何脑子一热就叫出了口。
龚肆约睁开眼看着他,面色红着,带着几分不解。
“哥,我其实今天本来就没想回家。”千任在他耳边小声坦白,“学校门口是骗你的。”
龚肆约看着他点头,千任却说不下去了。心里不可言说的委屈一涌而出,但又堵在嗓子眼,难受得要命。
“我本来不想麻烦你的。”他咬了咬嘴唇,声音微颤,“但是……”
但是他也暂时不想待在程渊那里,下午的事情对他来说是一道跨不过去的坎,或许过几天就好了,又或许,这辈子也跨不过去……
“去关门。”龚肆约眼神里多了几分无奈,指了指千任身后。
“今晚留下。”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