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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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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秋言真的很麻烦,小时候有一次病得严重,发展到肺炎,被送到了医院。妈妈在短时间里叹了几十次气,打了十几个电话,爸爸才来到了医院。

爸爸的脸色跟母亲差不多,宋秋言把自己的半张脸慢慢埋进被子里,希望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可那种视线还是常常落在他的身上,无处可躲。

即使他闭上眼睛,还是能感觉到视线在他身上游走,最后落在他的耳边,问着你怎么总是这样,这样地折磨我们。

他那时候太小,不懂什么叫折磨,他对妈妈说对不起,妈妈没有回答,他对爸爸说对不起,爸爸也没有回答。他只能将头埋得更深,希望能获得哆啦A梦的隐身棒,让自己悄无声息地消失。

真对不起,生下了这样麻烦的我。

常常挺人说,生病会让人脆弱,可在父母纷纷离开后,宋秋言也病过几次,却从没有像这次这样,一天里梦到几次小时候。

看来不是生病让人脆弱,是放在床头冒着热气的水,是温暖的房间,是放在他额头上微凉的手,是问他还好吗的人。

是他们,让宋秋言不可抑制地想起小时候,又一次说了对不起,对着眼前的人。

秦诤一愣。

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月光铺在房间里,微弱而洁白,像一层薄薄的雾,使人看不清面前,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境。

“你又发烧了宋秋言,我们必须去医院。”秦诤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吵到还在睡梦中的人。

宋秋言突然从被窝里伸出两只手,紧紧握着搭在自己额头上的那只手,说:“对不起。”

他也许是被梦魇住了,秦诤想。

“对不起什么?”

宋秋言却不回答,只会说对不起。

“好了,原谅你了。”秦诤见人不清醒,只得顺着他说,宋秋言听了回答后果然不再说话了。

秦诤便以为是起到了作用。

接着,他尝试将宋秋言从床上扶起来穿上外套,可宋秋言的手一直攥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放开我宋秋言。”秦诤说。

宋秋言蒙着雾气的眼睛好像变得清明了一些,他眨了下眼,似乎在确认眼前的人。

接着,秦诤听见他慢悠悠的不确定地开口:“秦诤?”

醒了。

“是我。”秦诤回答。

宋秋言得到回答,却好像更不明白了,半晌没答话,却放开了些手上的力道,秦诤的手得以抽身。

“你?”宋秋言皱着眉,再度开口,说:“怎么又来了,真是讨厌。”

他们最终还是去了医院,急诊的医生说怎么现在才来,反复发烧最容易发展成肺炎,又问他们的父母呢,怎么没有来。

秦诤说自己是宋秋言的哥哥,家里父母出差了,医生便相信了,没再追问。

凌晨两点,护士给宋秋言扎上吊针,秦诤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一直看着,直到护士离开。

折腾了一趟,宋秋言渐渐清醒过来,静下来想起自己刚才在半梦半醒间闹着不去医院,只觉得丢脸丢大了。

偏偏另一个当事人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就像憋着什么事儿一样。

“你……歇会儿吧。”宋秋言指了指旁边空着的那个病床,对秦诤说。

“我不困,等你打完针。”

宋秋言心想,要不我睡会儿你帮我盯着吊瓶,免得咱俩大眼瞪小眼,怪尴尬的。但这话太没良心了,宋秋言只是想想,没说出口。

一时间,病房里静得似乎只有药瓶里滴落的水滴是动的,坐着和躺着的两人都看着它。

宋秋言自我催眠,他已经忘了,他已经忘了……

“为什么说对不起。”秦诤突然出声问。

宋秋言从催眠从惊醒,看向秦诤,不知怎么回答。

自尊心在心中膨胀,他说:“做梦了,梦到犯错了我爸要揍我。”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这是个合适的借口,完美地解释了刚才的情况。

可是,宋秋言到底是撒谎,只有撒谎的人习惯解释时将事情描述得详细。他完全不必说梦到的内容,毕竟被爸爸揍不是光彩的事情。他只需要一个做梦了三个字就能完美解释,多的那句解释反而过了,像是生怕对方不信。

秦诤没有追问,接受了这个回答。

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两人各有心事,竟没有刚才那么尴尬了。

“你为什么来郁林?”宋秋言问。

秦诤知道了宋秋言太多的事情,其中大多是狼狈的,也许是出于公平,他想知道一些关于秦诤的。或者只是单纯的因为病房里太安静,而秦诤刚问了他一个问题,下一次问题应该由自己问出,所以,宋秋言问出了这个有许多人都问过秦诤的问题。

秦诤看着宋秋言,没有立即回答。

宋秋言想,秦诤大概很讨厌这个问题,自从他来到郁林,光是班上就有不少人问过,都问烦了。

秦诤不会回答的,他不像宋秋言,宋秋言很难拒绝,秦诤可以自如地拒绝回答。

不想说就不说,宋秋言想,自己也不是很想知道。

就在宋秋言以为不会有回答时,听见秦诤的声音。

“因为,”秦诤开口了,“我离家出走了。”

宋秋言一惊,然后意识到秦诤又在开玩笑。他配合地扯出一个笑,并未当回事。

秦诤出去给宋秋言倒热水时,碰见了刘规。

刘规看起来有些惊讶,又有些局促,叫了他一声:“秦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有点事。”秦诤答,又问:“你怎么在这儿?”

这时,秦诤注意到刘规手上拿的是暖壶,一般长期住院的人才需要用到这种暖壶,像秦诤他们只是来一会儿就用的杯子。

刘规闻言,低着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女儿生病了。”

秦诤本是随意一问,刘规只需搪塞过去便好,他无意去听旁人的故事。

秦诤没有应声,刘规觉察到他大概不想听,便止住了话头,神情尴尬。

“对了,秦先生,”刘规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上次您让我打听的那件事,我问过我老婆了。”

秦诤本来准备离开,听到这时停住了脚步,听刘规接着说。

“她老家那儿的方言管孙子辈的叫儿娃娃。”

秦诤垂眸回忆,按照那老太太的年纪,孙子大概有二十岁左右。

刘规接着说:“还有关于那个老人,我认识个人,他家的小孩以前就在郁林三中上学,是好多年的事情了,听他说以前学校门口发生过一起车祸,一个高三的女孩被撞死了。一般这种情况父母都会去学校闹,可这件事知道的人却很少,还是因为我那朋友的孩子跟那女孩同届才知道的。后来我问他,那女孩家没有人吗?他说那女孩的外婆好像来了学校的,听说那女孩的老师给了她一些好处,她就没闹大。”

“听说?”秦诤问。

刘规尴尬地笑笑:“这种事只能是听说,谁都不在场,只有他们当事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刘规又说,“谣言总是往坏处传,外人只想听故事,而不在乎真假。”

“是吗?”

“当然,”刘规意识到自己多言了,“这只是我的想法,也不一定对。”

谁料,秦诤却说:“你说的很对,人们只想听故事,明知道是假的,也没人想听真的。”

“秦先生?”

秦诤回神,问:“你刚才说你女儿病了?是什么病?”

刘规看着秦诤依旧是那副冷淡的表情,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可是,他想到病房里的女儿。

“我的女儿生病了,需要做手术……”

秦诤过了很久才回来,宋秋言问:“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秦诤没答,将杯子放在旁边的小柜子上后,站在那儿看着宋秋言。

他背着光,神情不明,宋秋言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宋秋言,为什么讨厌医院?”

宋秋言一愣,表情一瞬间变僵硬,低下头看着自己贴着医用胶布的那只手,冰凉的液体一点点从针管里流进自己的血管里,从那里开始,整个手变得冰冷,冷得快要感觉不到。

“没人会喜欢医院吧。”

刘规说起女儿时,那副怜爱的神情,此时重现在秦诤的脑海里。他想,若是宋秋言是他的孩子,刘规也会是这种神情吧。或者,任何一个普通的父母,都会是这样。

很显然,宋秋言没有这样的父母。

“没关系。”秦诤说。

“什么?”宋秋言抬头看着他,疑惑地问。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无论是医院还是什么。”

“你在说什么?”

秦诤的神情开始变得轻松,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重新看向宋秋言,说:“每个人都会生病,生病了就好起来,别再为此说对不起了。”

他知道了!

宋秋言料到会有这一天,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并不能接受。

太狼狈了!

宋秋言将头偏向一边,一言不发。

“你不是问我刚才去了哪里吗?”

宋秋言没说话,秦诤也不在乎,接着说:“儿科的住院部里有很多小孩,凌晨两点多了,可还是有小孩吵着不睡觉,我想,要是你住在那里,就是睡不着也不会那样吵,毕竟,你是连生病了都要道歉的乖孩子。”

宋秋言干巴巴地说:“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不是小孩。”

“是啊,那些小孩只会哭,你在那儿恐怕还会替他们道歉。”

宋秋言转头,瞪着秦诤,他又拿他开玩笑了。

秦诤一点都不回避宋秋言的视线,他看着他,说:“这里是医院,不是忏悔室,宋秋言,别再说对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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