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结束后，四班破天荒地拿了个一等奖和文明班级奖，这令全班同学都很开心。
上台领奖时，众同学一致认同让江蔚去领一等奖，季央去领文明班级奖。
毕竟这是两位传奇人物的共同努力成果，若不是江蔚拿下1500米第三，第四棒接力冲刺冲的单组第一，季央的跳高决赛第二，夺得关键分数，四班可能会与近在咫尺的奖项失之交臂，那会是何等的痛心！
最后颜文洁一开心，给所有参加运动会的同学免了一周的语文作业，其余吃瓜看戏的同学叫苦不迭。
凭什么！！！
凭什么啊！！！
但又或许是失而复得的欣喜，让四班交到了前所未有的好运气。
周六晚上，江蔚推掉了周日下午的咖啡店打工，在拒接了 n十来个温雪兰的电话后，接到了K21的消息。
【星城市公安局刑侦二支队闻延：明早八点校门口见！我开车来带你们俩去市局！】
隔着两层屏幕和不知有多少千米的网线都能被K21积极乐观的心态所感染，但这种心大如太平洋的状态……
似乎与季央如出一辙。
周末清晨，感冒彻底好了的季央又恢复了已往的充沛状态，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一般，正顺手披了件不薄不厚的牛仔外套，立在宿舍玄关处随时准备出发。
江蔚收拾好了早饭的碗碟，分门别类归拢在橱柜里，拎上宿舍房卡和钥匙，手机塞进外套黑风衣衣兜，抬脚出门关灯反手锁门一气呵成，和季央卡着最后五分钟下楼。
由于两个大男孩身高腿长，走路速度又快，到达K21的车前时，手机上的时间刚好跳到八点整。
“好家伙，你俩是人形时钟吗，准时地过分，”K21赞叹打趣道，拉开车门上了驾驶座，“上来吧，市局里已经全都准备就绪了。”
周末街上车少，一个绿灯又个个赶绿灯，不到十五分钟，车技精湛的K21以最近的路，最安全的车速，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星城市公安局的大门口。
江蔚从副驾驶上下来，一打眼就与好几位看大门的警官对了个眼瞪眼：“……？”
“我嘞个豆，真的和竞哥好像！”
“年轻好几岁的蒋支队也太帅了吧！怎么办哥，我想跳槽去刑侦支队！”
“人家蒋支队当年可是跑外勤的，就你这小身板儿，还是老老实实待在技术队搞你的内勤吧！一天天的净瞎想……”
“呜呜呜呜蒋队我好想你啊呜呜呜呜！”
“刑侦支队这又是把哪个学校的校草给拔来了！”
…………
K21带着两人进了楼内，一时之间，周围的议论声像是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顿时集体消音。
“闻支队，辛苦了，”为首的寇局笑着对K21点了点头，K21连连摆手，接着寇局转向两人，“江同学，季同学，请随我来。”
三楼，局长办公室。
寇局给办公室开了窗通风，又请江蔚季央两人在会客沙发上坐下，每人面前的茶杯正腾着袅袅云烟。
“江同学，关于蒋竞，蒋支队的事，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寇局注视着江蔚，推给他一份A4纸质资料。
江蔚轻捞起资料，白纸黑字外加黑白照片，清晰地记录着详细的个人介绍，每一个字好似根根利针，一下一下地刺破他的大脑皮层，逼迫他回想起当年案发的细节。
蒋竞，原星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总支队长，一级警督，公大毕业，于2021年7月17日“七一七野火燎原案”中殉职牺牲，现场尸骨无存，年仅24岁。
“我不记得了。”许久，江蔚放下资料，哑然开口。
资料上的黑白照片，分明是年长了八岁的，身穿挺阔制服的江蔚，直视着镜头的眉眼折射出几分警察应有的英气。
“局长，他的确一点都不记得了，他得了PTSD应激症，忘记一些事也是正常。”一旁的季央补充道，江蔚克制着自己，才没有转头用眼神去问季央为什么。
季央这么说，背后一定是有不方便外露的原因。
“这样啊……”寇局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指尖点了点资料上的案发日期，“江同学，案发时间和蒋支队的生日都是7月17日，能否问一下你的生日？”
江蔚垂着眸，十指交叠搁在双膝上，目光在资料和茶杯之间来回游离，随后听见自己很轻声的问答。
“7月17日。”
寇局怔了怔，眼中写满了“这不可能”四个大字，而后又把自己强制性扯回神：“江同学，我觉得这不太可能是巧合，你的DNA检测又和蒋支队的完全一致……”
“局长，虽然这听起来有些扯，但江蔚他的确是三年前已经确认牺牲的蒋支队，尽管这不能用科学来解释。”
“局长，”季央抬起脸直视着寇局，琥珀般晶亮的眼睛闪着光，“您相信【重生】这个说法吗？”
…………
“人脸识别，认证通过。”
“笔迹识别，认证通过。”
“DNA核实，认证通过。”
“指纹认别，认证通过。”
“虹膜核实，认证通过。”
市公安局大楼里响彻着“认证通过”的女声机械音，除了 K21，寇局和季央以及江蔚本人，其余警官全都呆若木鸡，甚至一位小实习警硬生生地将《呐喊》名画上的表情过分真实地搬到了脸上。
众警官用一种惊恐的眼神互相挤眉弄眼：
那个男人，他回来了。
“阮支队，你过来一下，”寇局抬手招了招，众警官堆儿里步出一位和江蔚差不多高的警官，“江同学，这位是现任刑侦一支队长阮行，你曾经最得力的副手，当然你牺牲后，他替了你支队长的位置。阮支队，你对蒋支队最为了解，规矩你懂。”
阮行接下任务，引着江蔚来到一处比较开阔的办公室内空地，两三下上手直接开启格斗状态！
江蔚明明完全没有任何专业知识，但身体却好像知道要怎么做似的，当即擎住阮行的手腕，直接反客为主，生生将阮行双臂反剪到后背——
一个相当利落的擒拿！！
季央都看傻眼了。
此时江蔚脸上严肃认真又不失英魂气质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
难不成江蔚生来就是当警察的料儿？
当学神还屈才了？？
“寇局！这个力道我可太熟悉了！”待江蔚松开阮行后，阮行颇为激动地活动着发麻的手腕手臂，“和我竞哥的力道及方式全都一模一样！”
“是啊寇局，我也更倾向于江同学是重生后的蒋支队，”K21站到阮行身旁，两人哥们儿似的互相拍了拍肩，“身份认证又全部通过，对于江同学到底是不是蒋支队，我想已经没有任何异议了，大伙儿说对吧？”
K21转向众警官问句话，周遭“是啊”“对”“没错”的自语声不绝于耳。
寇局沉思片刻，随即抬了抬手示意安静：“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但介于江同学关于以前的事全都不记得，对市局和市局的大家又都是陌生的，我提议，恢复江同学在市局的职位以及警衔，暂时挂名在市局，任何人都不要对外透露蒋支队还存活的事，更不要传到自治区厅那儿去！刑侦一支队的各项工作照旧由阮支队和邵副队实际负责，待江同学大学毕业归来，重新回归刑侦一支队！大家对于江同学就当是新认识，熟络熟络！”
寇局顿了顿，又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江蔚也的表情，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江同学，市局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就安心在学校学习，考个市状元回来，平时有空就来多熟悉熟悉刑侦的工作，至于大学，你也不用必须报警校，学自己想学的就行！也别忘了，市局永远是你的第二个家！”
——第二个家。
江蔚后退半步，郑重地望着寇局，端端正正地行了个警礼：“是！”
寇局会心一笑，转身离开说要去楼上档案室恢复江蔚的警察证，就先撤出了一楼的包围圈。
众警官“呼”地一下围上来，堪称里三层外三层。
“蒋支队！我是邵添，还记得我吗？以前你都把我当哥们儿看！”
“去去去，我说邵哥，你这也太不自觉了吧？谁跟你是哥们儿啦？人家刑侦跟我们技侦才是一对儿！竞哥！我，老肖啊！肖恒！记得不？”
“蒋支队！我是林璇！有印象吗？你当年亲自收的实习生！去年我就转正了！”
“我！隔壁老陈！陈煜，法医主任！”
…………
江蔚被围在里面暂时出不来，外圈没进去的K21猛地想到了什么，拍了拍一个小实习生的肩：“小苏，来，帮哥去给蒋支队拿两套新的制服过来，XL码的。”
“好，好的，闻支队，我这就去。”小实习生惊得不轻。
“你看你吓到人家苏警员了，”季央见状，有眼力见儿地给了K21一记手肘，“哎，等等，苏警员，我跟你一起去……”
望着季央追着小实习生上楼的背影，不知怎么，K21兀自低头轻笑起来。
…………
待江蔚终于从包围圈里出来，正面迎上捧着两套制服的季央。
“……你这是……”
江蔚话还没说完，季央却以上前一步打断了他。
“蒋支队，欢迎归队！”季央朗声道，向前递出制服，“向人民警察致敬！”
…………
一向行动派的刑侦一支队队嚷嚷着欢迎蒋支队归队，愣是拖着江蔚季央两人出去搓了顿饭，K21也毫不要face地跟了过去，口口声声说什么自己开着车，大老远从旧区跑到新区，一大早就出发了，早饭都没吃，白给打工干活活儿了，出去陪一支队搓饭就当是补了个油钱。
饭钱是阮行和邵添两人AA制对半几分，众人酒足饭饱后回到市局，屁股还没坐热，就接到了一通报警电话。
“……嗯，好的，我们这就过去……万嘉康城小区A区4栋三单元201室对吧……好，请您稍等。”
阮行挂断电话，凝视着一支队员：“外勤组全部出动，限五分钟换制服准备装备！”
“阮队，我也去。”说着，江蔚拆开一套制服。
“别了吧蒋队，你才刚回来……”
“不，我去一趟，”江蔚不由分说地打断阮行，“案发地点是我家，报案人……应该是我妈。”
阮行错愕地瞪着江蔚，半天才憋出一句：“……那蒋队，你导航。”
…………
二十分钟后，江蔚家。
一支队的外勤组迅速封锁了现场，痕检忙着做记录，林璇和另一外女警安抚着受到惊吓的江澜和温雪兰。
江宏海突然发疯，拿菜刀砍伤自己，还家暴母女俩。
江蔚不禁有些头疼，望着一片狼藉的室内，一种怪滋味不觉间涌上心头。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这里依旧是每周都要回来一次的“家”。
“小蔚！你是小蔚吧！”温雪兰忽然扑向江蔚，抓着他的胳膊不放，“救救你爸！！救救他啊！！！”
“抱歉，这位女士，”江蔚后退一步，挣开了温雪兰的手，展开自己刚到手的警察证，“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我只是例行执法。”
温雪兰怔怔地盯着江蔚手里的证件，不自觉地轻念出声：“……中华人民共和国刑警蒋竞，警衔一级警督……”
对于蒋竞这个名字，温雪兰绝对不陌生。
领养江蔚以前，他就叫蒋竞，领养之后，随了父亲江如宇改了江蔚这个名字。
于江蔚而言，蒋竞只是他的曾用名。
而现在，他为什么要装出一副陌生人的样子？
失踪的这一周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蔚没再在温雪兰面前多浪费时间，匆匆收起证件转身继续视查案发现场，留下温大律师独自傻在原地。
不到一百三十平的现场被技侦人员快翻了个底朝天，季央虽不太了解案发动机，但在江蔚的房间里，他感到了一种邪黑的力量在隐约作崇。
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随即季央清楚地听到了江蔚的呼吸声。
平静起伏，节奏不顿，尘隙之间裹携着满到溢出的安全感。
江蔚清晰立体的五官若隐若现，额前的碎发将他眉眼间凛冽可感的寒光敛去了几分，眼睫之下的深蓝眸子湖底似乎倒映着一种只有梦中人才能感觉到的煞气。
“你也感受到了吧……”季央垂着视线，努力压抑下去身体里翻江倒海的神力——那种出于条件的对邪力的排斥。
“嗯，”江蔚哂然，“不用多想了，一定是他。”
“那怎么办？让队里继续调查吗？”季央猛然抬头，瞪着江蔚一如既往淡定自若的侧脸，反劲儿感总算被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远程操控，以前我在委托里遇见过，”江蔚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手上的白手套，“很明显，牧夜的目标是我。”
季央怔怔地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按照牧夜的本性，他会在我最常在的地方动手，故意对我身边的亲人朋友制造危险，引我出去营救，特别是在深夜的时候……”江蔚顿住话头，望向季央，“你想到了什么？”
“当我傻吗，“季央不禁失笑，“学校，晚上，同学。”
“还有——明天，周一日晚自习。”
刑侦一支队的调查照样进行，但涉及到牧夜，K21打了个借口直接一脚横插进来。
下午江蔚和季央没多耽误，赶在饭点儿前被邵添叫小苏警员用警车送回了跃洋六中。
起初校门口停了辆警车，看门的保安大叔先是惊了一惊，再看见一前一后下来了两位“警察”，保安大叔直接一蹦三尺高。
跃洋六中这是犯了啥不该犯的事，怎么就把警察给招来了？！
两位不知情的“警察”并肩步到校门口，保安大叔一咬牙一跺脚，起身就拦：“警察同志，进校园需要出示证件……”
江蔚这回过神来——他的常服被换在市局了，这全程他一直穿着制服，可制服太舒服了，完全没反应来，甚至没感觉出哪儿不对劲。
算了，回头让K21拿空间传送过来吧。
于是江蔚木着脸，在保安大叔直勾的监视下，从刑警证里取出顺手夹进去的学生证：“大叔您误会了，我们是高中部的学生。”
保安大叔可能是这辈子第一次见这么年轻的在职刑警，年轻到还是个高中学生。
“啊，那那抱歉啊同学，我误会了，你们……你们进去吧。”
季央转过身中车里的小苏警员挥了挥手，小苏警员鸣了声笛作为收到，“嗖”得一下把公用警车开出去老远。
江蔚恍了恍神，就这么一身制服地，和季央一并同到了宿舍里。
…………
周日晚上在图书馆上的晚自习倒是没有发生什么不正常的事，相反，正常地出奇。
这大概就是暴风雨前的黎明了。
周一白天一切如常，该上课上课，该写作业写作业，为了晚自习的突发状况，江蔚特意去找了趟程夜凌和许轻辞两人。
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初秋的夜晚黑得比深夏快，不到七点，天就基本黑了下来。
江蔚默不作声地上着一晚，眼下写了大半张的英语试卷正无声痛斥着学神大人不继续做它，而学神大人只是一手支着下巴，另一手指间正将一根按动笔打着转，目光下垂，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一晚不太可能，二晚人少，再随便来个什么状况……
也好，一个小时速战速决，但那是……被控制的江宏海。
<寂零空间>第四大定律，梦中人在现实中，一律禁止伤害空间以外的普通人。
啧，真是难搞。
一晚结束后，教室里零星剩了十多个同学，除了江蔚四人，还有林俊张哲，邵婧叶雨涵，常乐阿璐斯，以及韩远叶雨落。
跃洋六中的二晚是自愿上的，除了四个全住男生要求必须上二晚，其余同学都是自愿上，但江蔚感觉他们的“自愿”两字前面各能加上一个“不”字。
二晚有固定的老师过来查班，江蔚照例核对完人数送走查班老师后，整栋高一高二楼瞬时两眼一抹黑，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楼道里亮着应急照明和安全通道的荧绿光，但那点灯亮完全不济于事。
带手机的同学纷纷摁开手电筒，程夜凌趁着没人注意一手举着手机，另一手悄无声息地夹出一张塔罗牌，动用<命题>技能开了虚拟结界。
停电不是巧合，跃洋六中的电路是完全独立的，就算周围片区全部遁入黑暗，整个跃洋六中也会灯火通明。
“不……不是说不停电的吗？”林俊快哭出来了，一晚他看了整整两个小时的漫画书，作业一个字都没动，正揪着张哲的胳膊肉嗷嗷哭，张哲被死党揪得呲牙咧嘴，但碍于林俊是自己最好的哥们儿，也就只好忍住了想结结实实给林俊一巴掌的冲动。
“是不停电，”江蔚在黑暗中低垂着眉眼，“但有人故意停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