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仁慈的的男人离开了帐篷，不久之后，老妪掀开帘子走进来。

光短暂地进入这帐篷又随即被帘门拒之于外。

“恶魔！”

她一开口就相当不客气，一把盐被撒到我的脸上，我扭过头去，心中觉得无语。

还有比我更无害的人吗？

我暗自喟叹。

等她用盐把我泼了个痛快，她气喘吁吁地盯着我，问：“你有什么目的？”

我觉得这个老妇人处在半癫的状态，我不确定跟她沟通有没有意义，但我也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那个“莉莉莲”因这个妇人而死，那说明她才会这个小团体真正的话事人。

“再这样下去，你们会饿死。”我开门见山道：“我能让你们活，但是，你们需要教我这个。”

我指指地下。

一些奇形怪状的文字被我用小木棍画出来。

我的羊皮卷被他们拿走了，但是里面的内容我全部记住了——或者说，我的脑子全部临摹下来了。

“……”老妪用阴冷的眼神看着我，问道：“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我的父亲想要知道。”我说。

“他派我出来搜寻线索。”

不知道为何，我在他们面前比平时更加坦诚，我怀疑还不是他们给我喂了一些会叫人口吐真言的魔药。、

显然，我面前这个女人是懂魔法的内行人。

或许，她就是别人口中的“魔女”。

魔女和魔法师往往只有一线之隔，如果你被剥夺了魔法师的身份，你就得东躲西藏，成为被追杀的魔女。

她显然是从皇宫逃出来的。

“那条龙呢。”她突然问。

看来她们一家接近我并非偶然。

我的背后惊起一身冷汗，我的表情仍旧镇定，我说：“什么？”

就让我们祈祷莱茵公爵的隐身魔法不至于这么轻易就被识破吧——我的心脏跳动得比平时要快，我很紧张。

在这种时候如果和邪恶的龙扯上关系，他们一定会把我打成什么“恶之书”的同党。

老妪俯下身，她苍老的眼睛凝视着我，我感觉我的灵魂要被那浑浊的眼睛看穿了。

“不要跟我撒谎，小鬼。”她的语气警告意味严重：“我随时可以夺走你的性命。”

作为回应，我直视她的审视，并说道：“您应该对我更尊重一点，无论如何——你们受到八大家族的共同通缉，不是吗？”

八大家族有义务清除大陆上的每一个魔女。

“既然如此——”老妪更加一步靠近我，她身上陈腐的味道令人感到不适，但我不能在这种时候退却，我抬头，迎接她冰冷的目光。

她拖长了音调，慢慢的，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邀请我们去菲尔斯，岂不是打算将我们一网打尽？”

“当然不。”我笑起来，摇摇头：“您没听说过吗？我的父亲，菲尔斯伯爵，是一位离经叛道的贵族。”

其实，他的长女携带危险的古老卷轴出现在这里，本身就足够证明菲尔斯家族的古怪。

“他有什么目的？难道他还想背叛皇室不成？”老妪冷笑一声。

我觉得她的心肠可能比外头那位骑士冷酷数百倍，但是我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只要谈利益不用谈感情，很有效率。

“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我父亲正在寻找能破译这些古老谜语的人，他不在乎译者的立场、身份，并且，他有能力庇护你们。”、

“——在皇族的眼皮子底下？”老妪生硬地打断我。

“——在皇族的眼皮底下。”我做出虚假的承诺。

我不知道我的父亲会做到哪一步，但是我必须要让他们认为，我说的是真的。

“你说你对这些古文字有所研究，你能看懂多少？”忽然，老妪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一部分。”我蹲在地上，开始用树枝默写我所知道的篇章。

老妪问了我一些问题，确认我的确能够理解那些古怪的文字。

“你的父亲竟然让你学习这样大逆不道的东西。”她感到不可思议。

“所以。”我走上前一步，忽然握住这位年迈女人的手。

“如果有谁要追究什么，我一定会和您共同架在火刑架上。”我朝她笑着，说道：“看来，我的父亲致力于把我培养成一位魔女，不是吗？”

……

她沉默许久。

我不知道能不能说服她。

我试图证明我们是一类人，但她买不买账呢？

我的心脏紧张地皱缩着，又顽强的舒张开，如此反复。

今天，我已经触及到了她的核心秘密。

如果我没能够说服她，等待我的只有恐怖的死亡。

我会是下一个“莉莉莲”吗？

惨死的可悲女孩？

可我仍旧紧紧握着她的手，这样看起来，仿佛是我在胁迫她。

就在过了漫长的，体感一个世纪之后。

老妪露出了她的真面目。

一个女人在我面前化形为另一个女人。她变高、变瘦、变美丽。

她紫色的眼睛冷酷地凝视着我。

——毫无疑问，她是真正的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