扩音器在这最后两句唱词出来时恢复,那自豪的、不甘的、沉重的声音,就在这一刹那响彻场馆,伴随着那遑遑的剑光,映入每一个观众的心中。
“那是将首的剑!”
眼尖之人的这一声淹没在轰鸣的掌声里,台上的幕布缓缓向内,遮住了那抹已经静立的身影。
“又反给人家做嫁衣了啊,隋陌杨。”文涧悠悠看着屏幕上滚动的弹幕,挑眉笑看着沉眉的隋陌杨,一字一句。
隋陌杨抬眼看向他,恢复了平善的模样:“你急什么,还没完呢。”
弈水伶走入幕后,他才堪堪从刚才那忘我的状态里走出来,看台后光色尚觉得晃眼。
几人激动的情绪到了面前化作拘谨,荣祁抬手与他虚抱一下,瞿四元也只拍了拍弈水伶的肩,表示了赞赏。
林悦桦的目光与弈水伶隔了几人遥遥对上,两人相视一笑,各有了然。
弈水伶的思绪停留在这一份欢喜里,目光过而游离,直到看见倚在墙边的最后一道身影。
“宋南回?你怎么也到后台来了。”
他的声音刚从高调里下来,不如平日清脆,多了些柔然。
宋南回的手背轻轻与他脸颊蹭过,惹得弈水伶往他身侧多靠了一步,才听他说着:“岳山带我进来的,来迎接我们的明日之星下台。”
那后半句话宋南回是凑到了弈水伶耳边低语,互攘到一处的其余几人都未能注意,只有弈水伶听得清晰。
弈水伶摸着自己有些酥麻的耳垂,抬头将宋南回推开了些,换了话题:“岳山哥呢?”
是荣祁答他:“山哥去问刚才的事故了吧,发生这种事节目组那边多少带点责任,不给个说法咱们也不好走。还是全靠水伶自己心态好,这种情况还能临危不变地完成演出,没丢咱们古星的脸!”
“就是,换我可能音响一停下一句词是啥就想不起来了……”瞿四元也悠悠补充。
弈水伶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说实话他刚才都没能注意到这突来的事故,全是凭着心意在唱了。
他们这么边聊着边往休息室走,依照安排他们的演出结束就可以自己收拾离开。
“不是这才多久啊,我们平台上的账号已经涨了不少关注了,这大节目就是不一样。”
瞿四元摘了发套就开始磨蹭着看手机,越看越乐呵。
林悦桦也在关注:“以前的演出视频也多了播放量。”她说着笑起来,“还有人在问为什么之前的演出里没有水伶。”
“加上都加上,上次那场《琼瑶》不是也留了视频,发出去给他们饱饱眼福。”
瞿四元自娱自乐地说着,而弈水伶这会儿才帮荣祁卸下了发套,能看见额头一圈都勒出了红印,荣祁手指探了下,只道没事。
确认真的只是看着比较吓人,弈水伶才坐到镜前准备给自己下妆。
宋南回站在他身后与他轻聊着别的细碎,还没开始动手,就听见休息室的门被人敲响。
“请问古星戏团的负责人在吗?”来者明显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戴着工牌,声音听着急促,“或者刚才台上演出的人也可以,只打扰几分钟。”
林悦桦按下好奇的瞿四元,主动过去回答:“我们团长没在,而且大家都在卸妆,可能不太方便。”
那工作人员却像是没听见,目光直直落上弈水伶:“那位老师呢,只是导演想见一见,不会耽误很久时间。”
左右看下来的确只有弈水伶妆造还完整,弈水伶看着林悦桦的眼神,礼貌地起身,但没有向前:“我们没有提前收到过这种通知,有准确的缘由吗?”
“有的,当然有的。”工作人员笑着,“是隋久忞先生想见见你们,导演才让我来请人的。”
“隋老也是今天的嘉宾?”
隋久忞这个名字在他们这些个坚持弈戏表演的年轻辈里算得上如雷贯耳,如今新派门潮的兴起,半数离不开这位造诣极高的老先生,就算已经年近七十,在戏台之上的声名仍然屈指可数。
如果真的是这位前辈的想法,那拒绝反倒是他们不知好歹。
林悦桦还是有些猜疑:“不能多给我们一点时间吗?”
“隋先生马上要上台,留出来的时间的确不多,如果各位真的难以准备,那也无碍,我就直接回去回复了。”
弈水伶出声:“我去吧,麻烦带路了。”
林悦桦撤开了步子,也默许了他的行为。
总归是在节目组管理范围里,应该不会生出别的问题。
那工作人员领路转过拐角,几乎快出了后台,停在那机器堆叠的墙后。
是有二人立在那里,其中导演他在排练那日见过,那么另一位就该是大家口中的隋久忞先生。
看着是与弈老爷子一个岁数的前辈。
隋久忞与导演不过几字言语,他口中只提及了一次的年轻人就这么站到了他的身后,见此他不禁眉头蹙起,浮躁的心性哪能担得起戏演大责。
王炳擅长笑面,主动给隋久忞介绍起来人:“隋老,这位就是古星戏团的成员,叫,叫……”
“弈水伶。”
弈水伶淡淡出声,与这位不怒自威的老者对视上,心中不禁波荡,那双被压在褶皱下的眼,如此深黑,仿佛就在这么一瞬已经将他全面刨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