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舞?”穆寒舟懒懒倚靠在小几上,声音里透出倦意。
“民女曾学过几年,说不上擅长。”
“妙哉。”穆寒舟笑道:“今日我乏了,明日欣赏你的舞姿。”
云锦行礼告退,转身时看穆寒舟一眼。这一看不打紧,穆寒舟的脸白得瘆人,像死人一样。
“妍姐姐~”
云锦忙转身叫妍月,没人答应,才想起来妍月并不在烟雨楼里头。
苍冥也不在。
云锦叹口气问:“公子,您的脸色不太好,需要叫人进来吗?”
这会子穆寒舟眼睛也闭上了。
云锦惊了一惊,难道他体内的寒光散发作了?
云锦从未见过他毒发的模样,他再次服下寒光散后,曾说身体不适,但也歇了半日就出门。云锦清楚,他绝不愿把病弱模样示于人前,除非坚持不住。
他这个样子,真的也好,试探她也罢,她总归是不能不理会。“公子?”她轻轻捏住穆寒舟的衣袖。
“你走吧。”
微弱的声音从穆寒舟的嘴中溢出,幸亏云锦耳力极佳,方能听清。
“民女这就去叫人来。”
“不必。”
“公子,要不民女扶您躺下吧?”
迟迟等不到穆寒舟的回应,云锦担心再等下去,他真有个好歹就迟了,便小心地搀住他的胳膊说:“公子,您躺下歇歇吧。”
“滚。”
穆寒舟忽然出声,手臂用力向外一甩。云锦不敢使用武功,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才站住。她瞪穆寒舟一眼,想开口反击,却又忍住。
寒光散毒性巨大,见不得光,每日都承受锥心之痛。寻常人中毒以后,很快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穆寒舟能坚持这么久,实属罕见。
那毒是她下的,别说他只是推她一下,他就是刺她两个窟窿,她也无话可说。
穆寒舟推开云锦后,左手托腮支在小几上,闭着双目,两道浓眉微微皱在一起,看着像在忍受痛苦,又像是厌恶云锦。
云锦陪着笑脸道:“公子,您不需要我服侍的话,我就先告退了,我出去寻妍月姐姐来。”
穆寒舟不再理她。
云锦默默咬了咬唇,行礼告退。
她快步出了烟雨楼,对守在门口的影灵卫道:“公子似乎不太好,你们快去看看吧。”说完快速离去,一径回到凝香居。
妍月和妍书都不在院内,云锦只好去西厢房。
云婉儿看到她便沉下脸,揶揄道:“哟,姐姐回来啦,今日又陪公子做什么了?”
云锦问:“你看到妍月姐姐了吗?”
云婉儿冷笑着翻个白眼:“你跟她一起走的,反倒来问我?”
“罢了。”云锦转身就走。
云婉儿在她身后嘲讽道:“姐姐,你不是不通笔墨么,怎的来了初云山庄就能读能写了?”
云锦旋即回身,冲到云婉儿面前,速度之快把云婉儿吓了一跳。
“妹妹,我的事你别多嘴,小心祸从口出!”
她眸光冷厉,云婉儿瞧着她心里生出莫名的惧意,遂走到窗旁,以使外头的人能看到她们的身影。
“你回家以后不是说什么都不会吗?装得可真好哪!爹爹还给你请了女师,呵呵,你的嘴里有一句真话吗?”
云锦环顾四周,幸而云婉儿的婢女不在。但山庄内影灵卫无处不在,云婉儿再继续嚷嚷下去,传到旁人耳朵里就麻烦了。
云锦心一横压低声音说:“妹妹,实话告诉你罢,我的仇家正在外头寻我呢。此事爹爹清楚,所以帮我掩饰身份。你也不想害了云家吧?不想的话就把嘴闭紧了!”
“你威胁我?”云婉儿杏眼圆睁,喝道:“你有仇家就不该回来!”
云锦一怔,竟无言以对。
云婉儿冷笑一声,咄咄逼问:“你既知道自己会害了云家,为何要回来?你是不是想把我们拖下水,是也不是?”
云锦只得道:“眼下说什么都晚了,你别乱说话就好。”
“哐当”,云婉儿用力摔了茶盏,叫道:“凭什么不让我说话,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是云家的初云山庄!我从小就在这里了,你呢?”
因为愤怒,她美丽的脸变得狰狞,大眼珠瞪着圆圆的,胸脯剧烈起伏。
云锦一个字也不想跟她说了,抬脚就走。
玉竹正和云婉儿的丫鬟连翘一起做针线,见云锦回来,忙起身迎。
云锦摆摆手:“我想要躺一下,你们不用管我。”
玉竹倒了茶来奉给云锦。云锦喝了两口,把杯子递还给玉竹,和衣躺下。
她心乱如麻,既悔且愧。穆寒舟被她所害,恐怕很快就会牵连到云家。云婉儿骂得没错,她就是个灾星,只会给旁人带来灾难。
可是她无法挽回,连逃跑也不能。
她杀了许多人,做了数不清的恶事,虽是受魔教胁迫身不由己,可她不是没有选择。她有机会反抗,大不了一死,也能做一个清白的堂堂正正的人,但她没有。她屈服于魔教淫威,沦为魔教的爪牙,甚至成为教主的左膀右臂,享受着以无数血泪性命换来的安稳生活。
她和她最痛恨的人毫无二致,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外头的人叫她“妖女”、“罗刹”,还骂她蛇蝎心肠,一点也没有骂错。
云锦躺着床上,冷汗涔涔。
忽听到天空中炸开巨响,噼里啪啦的大雨从天而降。
玉竹忙收了针线,闭紧门窗。
云锦憋闷不堪,又想到烟雨楼内的穆寒舟,越发按捺不住狂乱的内心。
穆寒舟。
她在心底默念。
那日下午,阴沉的天空中飘起鹅毛大雪,云锦焦灼了一日,看到落雪心生一计。
她依照南楚的食谱,花费两个时辰,在厨娘的协助下做了几色菜肴。晚膳前,特换了身雪羽霓裳,越发衬得她轻盈如梦,高贵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