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小姐呢?”
是苍冥。
云锦强撑着起身,趿着软鞋过去。
“余宗主要见你。”
苍冥全身黑衣,撑着把硕大的纯黑油纸伞堵在门口,瞟到云锦的身影,冷漠地扫了眼便收回目光。
“小姐?”玉竹不安地望着云锦,眼里满是担忧。
云锦含笑道:“无妨。”
“我去拿把伞。”
玉竹跑进里屋,取了件白纱坠珍珠的斗篷,又拿了把伞。
她替云锦披好斗篷,两根丝带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嘴里絮絮说:“大雨天的,何事那么重要,非叫人出去……”
苍冥不耐烦地背过身去。
云锦道:“你不用跟着,我去去就回。”说着接过油纸伞撑开,走入雨中。
玉照堂。
苍冥带着云锦,在正堂门外停步,面无表情道:“宗主在房内相候。”
云锦将伞支于门廊地上,回首望去,偌大的庭院并不见其他人影。可她清楚知道,影灵卫就藏身于四周。房内等待她的定不是好事,但她已无处可退。
她的指尖不自觉地拂过左腕,空荡荡的,一如她无可倚仗的内心。
她想要笑,却笑不出来,咬了咬牙,终是横了心,抬脚迈过门槛。
“吱呀~”云锦进房的刹那,两扇厚重的房门随之紧闭。
房内异常安静。
半掩的雕花窗棂下,檀木香案上陈了只银鎏金兽首博山炉,兽口里冒出袅袅轻烟,使得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香气。
云锦微眯双眸,望清余鹤年端坐于上方的红木雕花太师椅中。
她心里生出丝敬佩。果然是一代武学宗师,竟能敛去全部气息。要不是她能看到他,定发现不了他在房内。
“余宗主。”
“云姑娘请坐。”
余鹤年甫一开口,屋内气氛顿变,巨大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涌出。云锦忍不住深吸口气,移步到右下首落座。
抬眸望上去,余鹤年须发花白,清瘦的脸上却没有皱纹,炯炯有神的双目注视着云锦,散发出稳重和睿智的气息。
“余宗主召我来,所为何事?”
余鹤年端起茶盏,用盖子拨弄茶汤上漂浮的茶叶:“云姑娘,你可知错?”
云锦冰冷濯然的眉宇间流露出几分桀骜,傲然昂首:“你我立场不同而已,何来对错之分?”
余鹤年面色一肃,目光锐利如刀,直望进云锦心底:“你假冒安国公主给寒舟投毒,此事累得多少人丧命,今日姑且不提。你再见到寒舟,不仅没有悔悟,反而拉着无辜的阿柔投湖,可见你心狠手辣、冥顽不化!你死罪难逃,但老夫念你少给寒舟下了一次寒光散的份上......"
云锦全身一震。
余鹤年继续道:“此事我已知晓,你无须否认。”
云锦冷笑:“余宗主有话不妨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余鹤年若有所思地睇她,直望得云锦坐如针毡。
明明他的神色已温和下来,并不可怖,可眼神却好像洞悉一切。无论云锦如何隐藏,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余鹤年看云锦良久,澹然笑道:“当日在瑞王府,云姑娘假扮王妃,虽然和现在容貌迥异,但沉静气度却无分别。云姑娘,老夫今日叫你来,是想知道,你最后一次为何放弃了?”
云锦移开目光凝望向博山炉上的轻烟,神色毫无波澜:“我想为自己留条后路而已。”
余鹤年并不打算深究:“玄天宗素来恩怨分明,是你的善心也好,你的后路也罢,当日你未投下最为紧要的最后一回寒光散,今日老夫便留你一命。”
云锦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余鹤年脸上笑容骤逝,久经岁月的目中流露出一丝悲悯:“你可以活,只不过武功不能再留了。”
云锦的瞳眸骤然一缩,冷然道:“你不如杀了我!”
余鹤年徐徐起身。
他身量极高,又极清瘦,矍铄挺拔得似一株千年古松,以不可违逆的姿态向云锦走去。
云锦已僵在座上,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
十几年来,她日夜苦练,方练就一身武功,武功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岂能毁去?
此刻,她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憋了半晌才道:“余宗主,你尽管动手,但休想让我认错,也别想要挟我……”
后半句她没说出口。
逼得紧了,她唯有一死。
余鹤年同她拉开一丈距离,长臂负后,笑得云淡风轻:“云姑娘,老夫只是废去你的内力,不让你再伤人而已。以你犯下的事,此等惩处称得上是格外宽宏了。”
云锦面色惨白,心里转过无数念头,却想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能使他改变心意。
而余鹤年并不打算给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