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昨天我亲爱的小伙伴西弗勒斯扔给我的破垫子上醒来，醒来时身边摆了一溜儿的魔力稳定剂和魔力滋补剂。

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在这么糟糕的地方过过夜，但我确实睡得还不赖。我睡足了六个小时，久违地感觉到了神清气爽，剩下的那点头疼也显得无足轻重起来。

斯内普不在地下室。

我顺着暗门回到客厅，但那里也空无一人。窗开着，外面正在下雨。细密的小雨像雾气一样蔓延，空气里充盈着水汽。我只在窗前站了一会儿，额前的头发变得潮湿了起来。

斯内普家的宅子在外观上是个麻瓜住宅，和这条蜘蛛尾巷的其他房子没有任何差别，除了墙根和窗台下埋着的防护魔法和反侵入咒，没有什么地方能看出这里住着巫师。

院子的地面并不平整，泥土糟糕地翻了起来，好像被什么东西犁过一样。窗户外堆着乱七八糟的罐子和啤酒瓶，几个缺角的花盆排成一排，放在了房子的屋檐下。客厅很狭窄，只摆着沙发、桌子和一张摇摇晃晃的扶手椅，一条昏暗走廊连接了客厅和另一个房间。厨房就在旁边，门开着，里面的东西简单得几乎一览无余。

我走了一圈，觉得这间房子是最精妙的咒语是一个门铃上的麻瓜驱逐咒，它的效果是按响门铃的麻瓜会突然产生“我为什么会来这里”的念头。而其他的大多数咒语，比如墙根处的保护咒，仅仅是在勉强运转——它的施咒者并不高明，后续也没有积极维护它们，因此这些咒语如今像少了个轮子的四轮马车一样只能用三个车轱辘艰难前行。

我尝试着修补了它们，花了点时间，但并不难。结束的时候斯内普依旧没有出现，我有点心神不宁地把视线移到了室内。

斯内普给我展示过的通往地下室的暗门，所以我猜测另一边的书架也是同样的布局。按这样的设计，一楼的其他房间以及通往二楼的楼梯都被“藏”了起来。这是巫师界惯用的巧思。看得出来，这个家的主人曾经很用心地布置过这幢房子。可惜出于某个原因，这些布置逐渐被荒废了。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关于魔药世家普林斯家族的传闻。

传闻说，普林斯家的掌上明珠爱上了一个麻瓜男人，为了这个男人，她不惜与家族决裂，匆匆奔赴她的美好爱情。

听上去美好且颇具有勇士色彩对吧？但是这个巫师版本的朱丽叶并没有得到一个好的结局，因为与她私奔的罗密欧根本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的良人。

他是一个酒鬼，一个混混，一个彻头彻尾的恶棍。

我抚摸着磨损得几乎要起毛边的沙发套和摇摇晃晃的桌子，在轻微的雨声里安静思考。

撇去“迷情剂”“爱情魔法”这样的桃色要素，传言似乎不假：艾琳·普林斯，不，应该是艾琳·斯内普了，她的婚后生活不止是不幸福，简直是糟糕透顶了。

我并不太关心别人的生活，也没有任何窥探他人隐私的欲望。

只是我忽然想起了安。

她嫁给了一个比麻瓜好不了多少的麻瓜巫师。她同样不曾从家里带走一点东西，她同样走得那么仓促，没有给自己的未来好好规划点什么。

她离开我多久了呢？三年还是四年？

她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会不会因为不适应的生活而生病？泰德·唐克斯有没有好好照顾她？她有没有被那个该死的唐克斯拖累，奔波于生计与子女？

谁也没办法回答我。

我盯着窗外薄雾一样的雨幕，这个问题在我心里徘徊不去。以至于斯内普出现后，我的第一句话是脱口而出的——

“斯内普夫人的身体还好吗？”

斯内普下楼梯的动作一僵，他阴沉沉地瞪视我。

我举起双手表示清白：“事先申明，我没有对你做过任何调查，我只知道你和莉莉·伊万斯住得很近。不过这个大家都知道吧？来自波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确实曾经有这么一份关于斯内普的报告摆在马尔福的书桌上。卢修斯·马尔福暗示我想看的话可以随意，但我没有打开来翻阅。

首先我确实不感兴趣，其次我觉得马尔福不安好心。

“我对你家里的事情也不感兴趣，只是你的坩埚还没洗，我看到了你熬制的魔药。”我好心提醒他。

还看到了他之前慌乱找草药时摆在地上的那些材料。大量的，止痛剂的基础材料。

什么人需要这样大量的止痛剂？

一个卧床许久难忍病痛的病人。

“条件允许的话，为什么不去圣芒戈医院看看呢？”我问。

“……她说过不会再碰魔杖一下，更别说去圣芒戈了。”斯内普脸色不好看地把手里的盘子丢到厨房的水槽里，连用了几个除垢咒。

我注意到他用的不是他自己那根魔杖，而是一根带着手柄的弯曲又坚硬的云杉木魔杖。

应该是艾琳·斯内普的魔杖。

我点点头，不再提这件事：“接下来可以聊聊别的了吧？”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我重复了一遍，“我们要杀掉狼人。”

“……不是我们，是你。”

斯内普从厨房回到了客厅，坐到了扶手椅上。

这是一把会自己晃来晃去的椅子，他也跟着晃来晃去，难得显得放松了一点。

“我不觉得两个霍格沃茨在读生能杀的了成年狼人。”斯内普慢吞吞地说：“我宁可选择向魔法部举报，或者向邓布利多。”

“啊，是吗？”我轻轻地说。

“那在开始之前我们还需要统一一下立场。”

“别傻了，魔法部？他们现在正在因为那位大人的事儿自顾不暇呢。”我嗤笑了一声，“就算不提这个，野兽办公室和异类办公室在两百年前就开始互相推诿狼人的问题了，你觉得他们需要多少时间才能为你解决这个小小的‘隐患’？”

“我会告诉邓布利多。”斯内普说。

“你还不如告诉马尔福，如果将来你还想继续接触那位大人的话。”我说，“或者……再简单一点？谁也不告诉，这样你可以在毕业后再选择这个问题。”

“……”

斯内普不说话。

我有点不耐烦了。

“你不会在指望我说出【没事，西弗勒斯，这些邪恶的黑巫师、狼人没办法伤害到我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样的话吧？狼人可不会被门铃上的麻瓜驱逐咒赶走。”

“如果你还没理解这意味着什么，我愿意再说一遍。”我的语气逐渐加重。

“你知道的，再多给他一点时间，狼人可不会介意拜访一下别的倒霉蛋。比如说，莉莉·伊万斯？”

“谁说的准呢？在这个小镇上，和你相关的人还有多少？”我抹开额头还有点潮湿的发丝，侧头看向他。

斯内普猛地站了起来，像一棵突然被狂风席卷的树一样。

他用那样惊惧的眼神看着我，整个人都战栗了起来，好像我才是那个套着人皮的狼人。

*

我坐在沙发上没动，也没有移开和他对峙的视线。

“两个还没从霍格沃茨毕业的小巫师，怎么杀掉一个成年狼人？”

最后斯内普问我。

“好问题，我亲爱的小伙伴西弗勒斯。”

我咧嘴笑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杀一条狗，唔，我只杀过蟾蜍，在魔药课上，为了取它的皮和肝脏。”